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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诺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大漠谣II

正文 第 1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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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霍去病的关系,说明白清楚也很是明白清楚,反正上至皇帝,下至军中的从将官兵都知道我是他的人,霍去病也从不避讳,当着赵破奴等往来密切的兄弟的面,待我如妻;可若说糊涂也很糊涂,上至皇帝下到府中的奴才婆妇都依旧把我看作未出阁的女子,似乎我不过是霍去病不小心带在身边出来玩一次的一个女子,睡一觉再睁眼时,我就会从他们眼中消失。

    从冬到春,从春到夏,睡了一觉又一觉后,我却依旧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家也依旧固执地无视我。

    宫中举行宴会,我很少参加。可这次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卫皇后亲自和去病说带玉儿一起来,她虽没有明说什么,却通过这么一个小小的行为,默认了我和去病的关系。这段日子以来,若不是她压着低下的妹妹妹夫们,我只怕日子更难过,心中对她感激,所以一改往日一进宫就没精打采的样子,仔细装扮了一番自己。

    虽梳了汉人时兴的发式,却没有用汉人流行的簪子束发,用了一条紫水晶缨络,交错挽在头发中,参差错落的紫水晶缨络直悬而下,若隐若现在乌发中,宛如将夜晚的星光汇聚在了发中,最大的一颗紫宝石,拇指般大小,恰好垂在额头间。

    衣裙虽也是如今长安城流行的样式,却又略有不同。在绸缎面料上覆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冰鲛纱,精美的刺绣隐在冰鲛纱下,添了一重朦胧的美。再加上冰鲛纱特有的轻逸,行走间又多了几分灵动。

    霍去病看到我的一瞬,眼睛一亮,笑赞道:“我一直觉得你穿西域那边的衣裙才最美,没有想到汉家衣裙也能穿得这么好看,看来以前都是你不上心。”

    进宫后,皇后娘娘正端坐上位,接受百官恭贺。霍去病拽我上前给皇后磕头祝寿,我坚决不肯上前,“你自己去就行了。我人来了,皇后也就明白我的心意了,你我这样公然一同上前却让皇后为难。”

    霍去病脸色有些黯然,“我宁愿你蠢一些,笨一些,不要为别人考虑太多,也不会太委屈自己。”

    我朝正在给皇后磕头但子少傅和夫人努了努嘴,笑道:“象他们那样子就是幸福吗?看着倒是出双入对,人人称赞,我可不希罕。”

    霍去病放开我的手,独自上前去拜见皇后。

    等寿筵开始,酒过一巡后,李妍才姗姗而来,面上犹带着两分倦色,盛装下越发显得人楚楚可怜。华衣过处,人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唯恐气息一大,吹化了这个冰肌玉骨的美人。

    原本热闹的晚宴竟然因为她的美丽突然陷入了死寂,只听见她的衣裙簌簌响动,腰间挂着的玉环时而相撞,一声声的清响荡在风中,平添了几分言语难述的韵味。

    她盈盈走到皇后面前下跪请安,卫皇后笑着说:“免礼吧!你身子不好,用不着行大礼,心意到了就行。”她却仍旧仔细地行了跪拜大礼后才起身。

    落座时,刘彻很是自然地就伸手搀扶了她一把,还低低嘱咐了李妍一句话,李妍蹙着眉头摇了下头,刘彻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看着她,一转头看向皇后时,虽然也是笑着,眉宇间的宠溺怜惜却立即褪去。

    有心人看在眼里,不知道会怎么想?李妍已经从刚开始的一直隐忍退让,变成了锋芒微露,这是变相地在让大臣们看明白究竟谁在刘彻心中更重要。她刚一出场,已经让今晚本该是主角的皇后沦为了配角。

    我的视线在宴席上扫了一圈,现在究竟多少人希望得到皇位的是刘髄?又有多少人只是希望卫氏垮台,好方便自己从中得利?卫皇后和李妍相比,优势是朝中的势力明确雄厚,可劣势也恰恰在这里,支持卫氏的人很明显,想要扳倒他们也就目标明确,可支持李氏的人却都在暗处,他们可以在暗中弄鬼。

    眼光对上霍去病的视线,他的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你最美”。我嗔了他一眼,不屑地微扬起下巴,表示假话,我才不相信,心里却满是甜滋滋的感觉。

    一旁的李广利看到我和霍去病眉眼间的言语,重重哼了一声,起身对皇上和皇后道:“西域各国进献来的舞女经过精恤选,选出最好的十二人,特意排了一出西域歌舞为皇后娘娘祝寿。”刘彻赞许地一笑,看向皇后,卫皇后微一颔首,“传她们献舞。”

    虽然说是西域舞蹈,但为了更符合给皇后祝寿的场合,融入了更多的汉朝舞风,把胡人特有的激烈奔放都压盖了下去,代之以轻灵飘逸。领舞的女子,身形高挑,宛转回旋中如翩翩蝴蝶,一起一落都好似没有重量。

    我不禁点了下头,的确是一等一的舞女,没有想到李妍也是看着那个女子点了头。我们两人今日夜里第一次视线相对,她眼若秋水,美丽清澈,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心底,想起初相逢时,她眼中的情绪流转,判若两人。

    她忽地一笑,带了丝怜悯朝我摇摇头。我本想回她一笑,问问她,我们究竟谁更可怜?念头一转,却又觉得无趣,何必彼此苦苦相逼?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众人鼓掌喝采时,我才回过神来。刘彻很是满意,边鼓掌边笑道:“应该重赏!”

    卫皇后刚要开口,李妍柔声道:“这些女子从西域千里迢迢来到汉朝,现在孤身一人,毫无倚靠。再大的赏赐都比不过一个家。今日长安城中的年轻才俊汇聚一堂,皇上不如就牵回红线,赏她们一个可以容身的家。”

    歌舞生涯终究不是长计,趁着年轻觅一个去处,虽然肯定是做妾的命运或者比这个更差,但如果能生下一男半子,在这个非她们家乡的地方,日后也总算有个倚靠。其余的女子都露了喜色,领舞的女子却只是目光一闪,从席上快速扫了一眼。

    刘彻看到女孩子们希冀企盼的眼神,竟露了一丝温柔,侧头凝视着卫皇后抿着嘴笑起来,卫皇后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脸一红,低下了头。李妍立即转开视线,半抬头看向天空。一直状似无意地留心着她的李敢,手中的杯子一颤,几滴酒洒出。

    刘彻对西域舞女道:“听闻西域每年的赛马会也是女子向心爱男子表达情意的最佳机会,可以在互相追逐时用鞭子轻轻抽打对方,也可以用歌舞向对方传达心意。朕也效仿一下西域民风,准许你们自己去挑。”

    曲子响起,这次才是真正的西域歌舞曲。一开始就满是热烈奔放。欺雪压霜的肌肤,软若棉柳的腰肢,勾魂夺魄的眼神,刹那间满座皆春。

    李妍笑看向我,我心中一寒,蓦地猜测到她意欲何为。刘彻已经金口玉言颁了圣旨,如果待会有女子挑了霍去病,那……

    上次霍去病虽然逆了刘彻的心意,可当时刘彻根本没有来得及开口说婚事。两人似乎只随口说了一下府邸的事情,就已经让霍去病发下了“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誓言。今日刘彻当着众位臣子的面,当着西域来客的面许下诺言,如果霍去病再当众抗旨……,我不敢再往下想,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裙,盯着场中的舞女。

    霍去病也猜测到李妍可能的意图,起身想走,两个女子却已经舞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霍去病的神情反倒慢慢冷了下来,嘴角抿了丝笑,坐回席上,端起酒杯,淡然自若地品着,好象身边根本就没有两个女子轻歌曼舞。

    我微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时间。如果霍去病不打算两个都要,那么这两个女子先要用舞姿在彼此之间决出胜负。

    李广利的神色却并不好看,反倒更是多了几分嫉恨。我想了一瞬才明白,估计这两位女子并非他们事先安排好的棋子,而是自己真地看上了霍去病。我苦笑地看着那两个舞女,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该犯愁。

    领舞的女子容貌身形都是最出众的,席间一众年青公子,中年色鬼都留心着她,此时她一步一生姿地随着舞曲也舞向了霍去病,全场气氛立即热烈起来。

    一些完全不知底细的好事者喝起彩来,笑嚷道:“如此佳人也只有英雄方担得起。”真不知道他们是在拍霍去病的马屁,还是想找死。靠着霍去病、卫青而坐的一众武将都是冷着脸静看,甚至有女子舞到自己面前也顾不上,而李广利一众皇亲国戚王孙贵胄却有意无意地煽风点火,席间气氛浓烈到极点,却是一重冰,一重热,也诡异到了极点。

    另外两个女子看到领舞女子,面上一羞一恼,却都自知比不上,轻轻地旋转着飘开。领舞女子笑靥如花,美目流转,裙裾翻转间,若有若无地拂过霍去病的身子,霍去病却只是静静地品着酒。

    等到她单腿跪在霍去病面前敬酒时,就是她已经择定时。以后如何暂且顾不上,先救了眼前再说。我再不敢迟疑,侧头看向日磾,他点了下头。

    我脱去鞋子,将原本套在手腕间的一对铃当系在了脚腕上。一面缓缓站起,一面脆声拍了三下掌,打乱了西域的舞曲,引得众人都看向我。霍去病一脸惊诧,我笑向他眨了眨眼睛。

    急促欢快的曲子从日磾的短笛中冲出,宛如骏马跳跃在草原,又如小鸟翱翔在蓝天。我随着音乐转向霍去病,在每一个音调间隔间,轻踏一下脚,用铃当相和笛音,别有一番风味。

    起先还舞步不顺,踏错了几步,惹得几个舞女掩嘴轻笑,我朝她们扮了个鬼脸。哼!如果让你们七八年没有跳过,你们要能跳成我这样,我任你们嘲笑。

    舞步渐渐跳顺,往日在草原上纵情歌舞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体里,再加上我练过功夫,比一般舞女更多了一份轻盈和刚健,一曲匈奴女儿的示情舞,跳得虽不算好,却别有一番看头。

    霍去病笑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神情说不出的畅快淋漓,还隐隐带着几分得意骄傲。

    太过意外和吃惊,全场的人都不知道如何反应,只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一地鸦雀无声中,脚腕上的铃当声越发清脆悦耳,彷佛少女的笑,开在春风中,惹得你也禁不住心儿变得。

    那个舞女静静看了我一会,朝我一笑,舞步转换,竟然也是一支匈奴舞。我和她交错舞过霍去病面前,他一改先前淡淡品酒的样子,居然兴致盎然地看看我、又看看她,似乎还真在我们之间挑选着哪个更好。

    此人竟然如草原上的棘棘草,见点阳光就灿烂。我心中有气,笑得却越发欢快,转向他时,借着展开的裙裾掩盖,飞起一脚踢向他,却没有料到他早有防备,手恰好握住我的脚。

    笛音急急,我却定在了原地,保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和古怪的笑容,唯有手臂还随着音乐起伏。幸亏日磾从小给我配曲,看我不对,立即放缓了音乐,反倒让预料不到的舞女脚下一绊,连着跳错了几个步子,险些摔倒。引得众人都看向她,一时间倒是把我的古怪忽略了。

    她刚立稳身子就一脸恼恨地瞪向吹笛的日磾,却出乎意料,看见的不是一个乐师,而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华服男子,乌发卷曲,目深鼻挺,显然也是胡人。日磾向她歉意地微欠了下身子,她愣了一瞬,脸一红撇过了头。

    我脸上的笑容实在挂不住了,虽然舞蹈里的确有舞步不动,只靠上半身和手臂的舞姿,但如今……

    霍去病看我盯着他的眼睛越来越冷,笑着在我脚上摸了一把,放开了我,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

    舞曲依旧,我和一旁胡女的舞姿却都有些乱,她的脸红着,我的脸烧着,两人还彼此撞了一下。我心头一惊,清醒过来,恶狠狠地瞪了霍去病一眼,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逗我?他却只是玩味地看着我的神情,嘴边抿着笑。

    胡女的心思也转了回来,打起精神,原有的妖娆风情尽展。我郁闷地看了她几眼,想着要不要呆会使点坏招,暗中把她弄伤,否则这场比舞我肯定赢不过她,可众目睽睽下,特别是还有李妍李敢这样的有心人,若被抓住了呢?

    日磾的笛音顿了一顿,忽地变了一只曲子,是一支草原上流传颇广的情歌,表达男子对偶然见过一面的女子的思慕之情。

    我脚上的铃当声刹那乱了起来,那个胡女也是身子一颤,似惊似喜地看向日磾。席上听得懂此歌的人都一脸震惊困惑,不明白今天晚上究竟怎么了?大家似乎都突然之间发了情,或者说发了疯?

    我疑问地看向日磾,日磾却没有搭理我,只看着胡女。胡女看看日磾,看看霍去病,又看了我一眼,忽地下定了决心,脚步几个轻旋就已经转到了日磾的几案前,轻轻弯下身子,单膝跪在了日磾面前,表示已经认他为主。

    状况变化太快,李广利一脸气愤,猛地站了起来,李妍赶在他张口前,笑拍了下掌道:“恭喜二位。”李广利和李妍的眼神一触,身子僵硬地又坐了回去。

    这个聪明的胡女在最后一瞬改变了主意,压下重注,挣脱自己的棋子命运。她赌她的眼光,赌她的运气,而日磾不会让她失望,只要有他一日,必照顾她一日。

    我向霍去病弯身行了个礼,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众人都愣愣看着我,李妍笑问道:“金玉,你莫名其妙地上了场,又一言不解释地下去,把这里当什么了?”

    我和卫皇后视线一错而过间彼此已经交换了心思。反正卫李已经不能共容,既然李妍你步步紧逼,那我也无须再步步示弱。我面向李妍跪下,一字一顿地道:“这里当然是皇上特意为皇后寿辰举行的宴会。”

    李妍被我一句话憋得眼睛里面直冒火,却再说不出半个字。再得宠的小老婆依旧是小老婆,见了大老婆依然要守规矩,更何况是主掌后宫的皇后?今日还轮不到你不停地说话。

    刘彻一直冷眼旁观着周围的一切,此时听到我的话,瞟了眼一言不发的卫皇后,又从霍去病面上掠过,笑着说:“金玉的舞跳地不错,应该赏。”

    卫皇后温柔地笑着,“臣妾尊旨。”

    一场掩盖在旖旎香艳下的风暴暂时化开,可我和日磾这次曲舞相合是否会卷起另一场更大的风暴?卫李两氏的争斗已明显化,刘彻今晚明显偏袒着李氏,这显然又是一场帝王的权利平衡术,就如当年他借助了王氏对抗窦氏,之后又扶植卫氏彻底击垮窦王两族的外戚,而这次轮到了权势过大的卫氏。

    马车行了一路,霍去病盯着我笑了一路。进了屋子后,一面宽衣一面依旧笑个不停,我被他笑得恼火起来,“你不想想如何应付李妍,反倒在这里莫名其妙地笑个没完没了,不知道下次她又会使什么手段。”

    他长吁口气,躺到榻上,双手交握枕在脑后,一脸心满意足,“我盼着她使手段,最好能常常象今晚这样。”

    我哼道:“是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几个女子为你争风吃醋好是有面子,好是风光!”

    他嘴边带笑,微眯着双眼,似乎仍在回味,“的确是滋味无穷。如果不是她们,我还不知道你这么紧张我,也绝对想象不到你居然会向我跳舞求爱。”

    我半仰头翻了个白眼,哈哈长笑两声,“我是好紧张你呀!”

    他那个惫赖样子实在惹人生气,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你下次再在大庭广众下乱摸,我一定紧张‘死’你!”

    他一手来呵我的痒,一手把我拽进怀中,“你的意思是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下,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乱摸?那我不客气了。”

    端了洗漱用具进来的轻舞和香蝶恰看到我们这纠缠在一起,暴力香艳的一幕,冒失的香蝶一下就把手中的帕子并妆盒全掉到了地上,轻舞倒还沉得住气,弯腰一礼,低下头拉着香蝶快速退出了屋子。

    完了,彻底完了!这下是里子面子全丢光了,我在她们面前的形象尽毁。我恨恨地瞪着霍去病,他却只是一挥手打落了纱帐。

    …………

    谁是兔子谁是老虎,究竟谁吃定了谁,我终于明白了!

    第十五章:出征

    也许因为已是冬天,天气寒冷,我突然变得很馋,也很能吃。有时候想着什么东西好吃,半夜里能想得睡不着觉。霍去病特意命厨房晚间也安排手艺好的厨子值夜,方便我半夜想吃东西时随时能吃。

    虽然他说了我一个人吃东西无趣时可以叫醒他,可他白天要去军营带兵操练,还要上朝,我不愿他太过辛苦,所以尽量悄无声息地溜出去,吃完后再摸回来。他早已经习惯我在他身旁翻来翻去,走时手脚放轻,他只要睡着了,很少能觉察出来,可回去时,因为已是冬末,刚入被窝的身子带着寒意,虽然我尽量避开他的身体,他仍能察觉出来,迷迷糊糊地把我揽进怀里搂着,用自己靛温暖着我的身体。他一举一动做得全没有经过思索,只是下意识地动作,反倒越发让我觉得满心的暖。

    霍去病自说过会给我时间后,再不象以前一样,做一些观察试探我内心的言语和举动,即使我偶尔走神发呆,他也绝不象以前那样,或生气或试探,反倒会静静走开,给我一个空间自己去处理。

    以前难过时,曾经想过老天似乎从没有眷顾过我。一出生就被父母所弃,那倒罢了,反正没有得到过也谈不上为失去难过。可是它又让我遇见了阿爹,让我被捧在掌心间呵宠,却在我真正变成人,依恋享受着阿爹的爱时,把它一夜之间夺了去。一起玩大的朋友死了,自己最尊敬仰慕的人逼死了自己的阿爹,残忍不过如此。

    漠漠黄沙中的流浪不苦,苦的是在繁华长安城中的一颗少女心。如果说月牙泉边的初遇见还只是老天的一个无心举动,那长安城的再相逢却变得象有意戏弄。当年曾无数次质问过老天,如果没有缘分为什么让我们遇见,既然遇见又为什么让我心事只成空?老天似乎真地以刁难折磨我为乐。

    可现在,躺在霍去病怀中,看着他的睡颜,我想老天能把他给我,就是眷顾我的,虽然我们之间还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甚至他不能娶我。

    我握住了他的手,他虽然睡着,可下意识地就反握住了我的手。我轻拿起他的手吻了一下,只要我们的双手还握着彼此,那不管什么我们都可以闯过去的,不管是西域,还是长安,不管是战场,还是皇宫,甚至生与死。

    霍去病上朝回来,我仍旧赖在被窝里睡着。他拍了下额头,长叹道:“以前听军营里的老兵们讲女人,说嫁人后的女人和嫁人前的女人完全是两个人,我还只是不信,如今看到你算真相信了。这太阳已经又要转到西边了,你居然还没有起来。不饿吗?”

    我蜷在被子里没有动,“头先吃过一些东西,身子就是犯懒,一点都不想动。”他把手探进我的脖子,我被他一冰,赶忙躲开,他又要用手冰我,我忙赶着坐起,他替我拿衣服,“起来吧!一品居新推出一款菜式,听赵破奴说味道很是不错,我们去尝尝。”

    我吞了口口水,一下来了精神,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你现在脑子里除了吃还有什么?”

    我侧着脑袋想了一瞬,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只还有一样。”

    他还没有说话,先露了笑意,声音变得很轻、很柔,“是什么?”

    我一本正经地说:“喝!昨天夜里的那个菌子汤真是好喝呀!”

    他笑到一半的笑容突然卡住,伸手在我额头敲了一记,没好气地说:“快点去洗漱!”

    刚进一品居就看见了九爷。一身水蓝的袍子,素净得彷佛高山初雪。他一面听着天照说话,一面温和地笑着,却连笑容都带着郁郁愁思。

    他看见我的一瞬,眼中一痛,我的脚步不自禁地就停了下来,前也不是,退也不是,我有些担心得看向霍去病,他脸色虽不好看,可却对我暖暖一笑,“你若不想吃了,我们可以回去。”

    他暖暖的笑让原本有些抽着的心慢慢舒展开。逃避不是办法,我不可能永远一见九爷就带着去病落荒而逃,这样对去病不公平。我朝去病一笑,“要吃。”他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眼睛亮起来。

    天照站起向霍去病行了个礼,九爷浅浅笑着请我们入座,天照问:“小玉,想吃什么?”

    我笑道:“去病说带我来吃新菜式,叫什么名字?”扭头看向霍去病,他皱了一下眉头,“忘记问名字了,算了!让他们把最近推出的所有新菜式都做一份来。”

    我撇撇嘴,“你以为我是猪呀!吃得完吗?”

    去病做了个诧异的表情,“就看你这段日子的表现,你以为我还能把你当什么?你当然吃得完,怎么会吃不完?”我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会他。

    撞上九爷黑沉晦涩的双眼时,才明白刚才和霍去病惯常相处的样子落在他眼里是十分亲昵的,而这种不经意间的亲昵象把锋利的剑,只是剑芒微闪就已经深深伤着了他。

    一个盖着盖子的雕花银盆端上来,小二殷勤地介绍道:“‘天上龙肉,地下驴肉’,甘香咸醇,冬天进补的佳品。”他刚把盖子打开,我闻到味道,没觉得诱人,反倒胃里一阵翻腾,急急扑到窗口呕起来。

    小二惊得赶紧又是端茶又是递帕,霍去病轻顺着我的背,眼中全是担心,“哪里不舒服?”

    我喝了几口茶,感觉稍好些,“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恶心想吐。”

    一旁坐着的九爷脸色苍白,眉眼间隐隐透着绝望,对小二吩咐,“把气味重的荤腥都先撤下去,重新煮茶来,加少量陈皮在茶中。“

    霍去病扶我坐回席上,“好些了吗?想吃些什么?还是回去看大夫?”

    九爷定定凝视了会我,忽地说:“我帮你把一下脉。”

    我看向去病,他笑道:“我一时忘了这里就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

    九爷的手轻搭上我的手腕,那指尖竟比寒冰更冷。他虽然极力克制,可我仍旧能感觉到他的指头在微微。一个脉把了半晌,霍去病实在按耐不住,焦虑地问:“怎么了?”

    九爷缓缓收回手,笑着,可那是怎么样的惨淡笑容?“恭喜霍将军,你要做父亲了。”

    霍去病愣愣发了一会呆后,一把抓住了九爷的胳膊,狂喜到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九爷撇过了头,看向窗外,嘴唇轻颤了下,想要回答霍去病的问题,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天照推开霍去病,冷着声道:“九爷说霍将军要做父亲了。”又轻声对九爷说:“九爷,我们回去吧!”

    九爷望着窗外轻颔了下首,一向注重礼节的他,仓惶到连“告辞”都未说一声,就头也未回地离开。

    霍去病一脸狂喜地望着我傻笑,我愣愣坐着发呆。虽然事出突然,却毕竟是迟早的事情,如果换一个场合,换一个时间,我大概也会喜得说不出话来。可今日……我握着自己的腕子,那里依旧一片冰凉。

    霍去病蓦地打横抱起我,大步向外走去,我“啊”地叫了出来,“你做什么?”。

    一品居刹那间陷入一片宁静,人人目瞪口呆地盯着我们。我臊得脸埋在他胸前,只恨不得人能立即消失不见。霍去病却是毫不在乎,或者在他眼中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他抱着我上了马车,对恭候在外的侍从吩咐,“立即去宫中请最好但医来。”

    我抓着他的胳膊,“不要!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喜欢清清静静地。一请太医,事情肯定就闹大了,又不是只宫里有好大夫。”

    他捶了下自己的腿,叫住了侍从,“我高兴得什么事情都忘记思量了。不过……”他笑握住我的手,“我现在真想大喊大叫几声,我就要有儿子了。”

    他的喜悦感染了我,我靠在他的肩头微笑着,忽地反应过来,掐了他一下,“你什么意思?如果是女儿,你就不高兴了?”

    他忙连连摇头,“高兴,都高兴,如果是个男孩子,我可以教他骑马,教他打猎,若是女孩子也高兴,有个小玉儿,我怎么会不喜欢呢?男孩女孩我都要,多生几个,以后我们可以组织个蹴鞠队踢蹴鞠,父子齐上阵,保证踢得对方落花流水,让他们连裤子都输掉。”

    我听得目瞪口呆,“你以为是母猪下崽?”

    他一脸得意忘形,“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我又想掐他,可想着这个人皮糙肉厚,作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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