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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诺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暗恋箫郎

正文 第 2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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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兴武微微颔首,一缕黑发在夜风的吹拂下掠到额前,他峻脸一侧,让风再次将发丝带往身后。

    他的发若然放下,说不准较她还长、还柔软……殷落霞瞅着他自然的举止,心中冒出古怪想法,不知自个儿如他这么随风扬首,是与他一般潇洒自若呢?抑或是会落个东施效颦?

    她左胸陡地促跳,发觉对这尚称陌生的男子投注了太多心思。

    是因为他不像腾哥那样开阔易懂、热肠热怀,他便如他吹奏而出的箫曲般,悠扬也沉隐,耐人寻味,才会令她动不动就探究起他的每个举止,甚至是细微的神韵吗?

    又或者待她探究够了,这男人的一举一动将不再困扰她也说不定。

    思绪浮动间,她定定瞅着裴兴武轮廓深邃的侧脸,瞥见他薄唇掀动。

    “两个多月前,你走水路从两湖入蜀境,是否在四川云阳一带救过一名溺水的小姑娘?”

    殷落霞眉心轻蹙,眸一敛,随即扬起。“是又如何?”

    她记起了,先前在出发往大雪山时,确实有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不知怎地失足落水,待教人从江里拖起时,小脸泛青,身子冰冷,早没了气息。可这与今夜遭围一事又有什么关联?

    裴兴武似是瞧出她的困惑,淡然牵唇,继而问:“你还记得用了何种法子救了人家吗?”

    “我……嗯……”她嘴轻嚅,凤眸中闪烁清辉,缓缓忆及了事情的细节。“当时情状颇乱,我所乘坐的舟船恰巧经过那处地段,见岸边围着不少人又叫又喊的,想是出了什么事,便让船老大靠岸一看,才知有人溺水。那小姑娘也不知在水里待了多久,怎么也探不到脉象和气息,我揉着她的肚腹,遂取了随身的银针扎入她几处穴位,连十指也各扎了口子刺激着她,我记得……我没做什么呀……”

    裴兴武的神情显然不这么认为。

    瞥见她陡现无辜的秀容,在她未曾察觉间流露出全然异于男儿的软态,裴兴武左胸轻荡,不禁扬眉,随即,却将目光移向一江夜色。

    他暗自调息,压下胸中顿生的古怪浮动,清清喉咙,道:“就我所知,你不仅以银针相救,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那小姑娘口对住口吹气,甚至……还揉过对方胸脯。”提及这话,他面皮略热,五指忽地紧握铁箫,侧目瞅了她一眼。“那小姑娘恰是『洞庭湖三帮四会』敖老前辈的小爱孙,她认定你当众坏了她名节,所以,必须对她负责。”

    什么?!“我、我我……”殷落霞双眸瞠得清亮,简直难以置信。

    菱唇掀了又闭、闭了再掀,她直勾勾瞪人,终是吐出一句话。“我又不是男子。”

    “敖家的小姑娘可不这么认为。”他点出关键。

    殷落霞又是一愣,话音难得染上躁气。“我才不管她怎么想!她她……她若当真把我抓去,我分明是女儿身,难道真硬押着我与她拜堂成亲吗?”

    这还像话吗?

    然而,裴兴武竟沉默不语,夜下的五官带着诡异神气,特别是唇角,欲笑不笑的,似暗示着再如何荒谬之事都可能发生。

    心口咚咚两响,殷落霞袖中双手握成拳。“你、你不是说笑吧?”

    “我什么也没说。”峻容调过与她对视,裴兴武黝瞳淡玻В辆灿值溃骸爸皇窍肴媚忝靼祝俏恍」媚镌凇喝锼幕帷焕锩凰铱铮嚼嫌纸璧梦薹ㄎ尢欤闶撬娜耍虑槊徽饷慈菀拙土私帷!?br />

    这八成是她听过最诡谲的事了!殷落霞一个头两倚大。

    裴兴武微微一笑,沉嗓缓语:“你莫怕,待送你回武汉,我会亲上『三帮四会』的总堂拜会,将其中利害作个说明。”

    “我没怕!”她回得有些急,眸底的小火窜了窜。

    两人间忽地静谧而下,他的目光是深而专注的。

    殷落霞方寸蓦地一紧,鼻息微促,她强自捺下想撇开视线的举动,抿了抿唇,声略僵,道:“我并不害怕。”

    “我晓得。”他方颚轻点,神态平静。“你只是感到无奈又无辜。”

    “我……”陡地无言,可她讨厌这种被料中思绪的感觉。人和人之间,本该有些距离会妥当一点,这男人凭什么踩过那道界线?

    她下颚不驯地扬起,胸中燃着莫名的火气,掀唇反驳。“你说错了,我不是无奈、无辜,是怒极、恼极!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袖手旁观,让她死了干脆,也不用惹来这一身腥!”

    裴兴武抿唇无话,一手仍习惯性地抚触箫身。

    夜风忽地转大,吹来一江凉意,再次将他的发丝卷到两边峻颊,那双眼别有深意。

    可恶!看什么看?“你最好相信!”脸竟泛起前所未有的热气,殷落霞又是握拳,都快咬牙切齿了。

    裴兴武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态。

    他沉默了半晌,就在殷落霞脑子里刚兴起想将他黑幽幽的招子给挖出的冲动时,他倒慢条斯理地出声了。

    “该走了,有什么事,待休息过了再谈吧。”道完,他旋身便走。

    “喂——”这算什么?

    殷范霄怔了怔,定定瞅着男人的背影。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十一步、十二步……那顽长身躯渐渐融入幽夜当中,越来越模糊。

    这算什么?他不是受腾哥所托,怎把她独自落在原地?

    这到底算什么啊?她干么紧盯着他朦胧的背影不放?他说走就走,便以为她得乖乖跟上吗?

    她恼火地撇开眼,望向幽静的江面,可心中火气却是抵不过满江秋寒,夜风又强一阵吹来,她忍不住环臂颤抖。

    这没道理!

    为什么她得像个小可怜般在这里吹风受冻?这完完全全没有道理!

    跺了跺脚,她头一甩,终是转过身朝男子离去的方向追去。

    她是他遇过的姑娘里,最与众不同的一个。

    他不太懂得如何形容她的外貌,乍见之下并无惊艳之感,却有种吸引人去深究的能耐。

    双眸精彩,言语有味,她男子装扮斯文俊气,一袭宽袖素衫又显飘逸,以往至今,也不知受过多少小姑娘倾慕而不自觉。

    坐在马背上,裴兴武暗自思索,一路上一直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身后离他约莫半个马身的殷落霞。

    两匹坐骑是在岳阳城外同一农户买下的,并非良驹,但脚劲倒还可以。他原还怀疑她不擅骑术,未料她外表看似文弱,马上功夫倒是不错,让他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

    她愿意乖顺地跟随上来,说实话,裴兴武心里当真落下一块大石。前晚在江边码头,他把她惹得有些火气,未多言语,故意掉头便走,就赌她心里不甘,定会追随而来。

    当他独行在凄清秋夜中,听见身后奔来的足音,除心里大石落下外,竟突生一股欲咧嘴笑开的冲动,但他明白,他不能大笑,至少在她面前,凡事须适可而止,他可没想再把她气走。

    更何况,他仍有件要事得委请她相帮。

    这两日,他一直想寻个适当时候启口,眼见就要将人送抵,再不道出便迟了,只希望他的请求别让她感到过分突兀才好。

    此时,落在他身后的褐马缓缓赶上,与他在林道上并驾齐驱。

    “还要多久才抵武汉?”殷落霞眸光直视前头,平静地问。

    裴兴武瞅了她清秀的侧容一眼,道:“以这般马速,大约再行一个半时辰,黄昏时候定能返抵。”

    秀唇淡淡抿住,殷落霞轻应了声。

    若由岳阳循水路,不需一天便能入武汉,但“三帮四会”从中一搅,她差些被挟去“拜堂成亲”,原是不懂他为何弃水路改行陆路,后来才想明白,说到底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因她与“三帮四会”起了磨擦,虽暂时缓下势态,让对方撤了手,但两湖沿江一带几是“三帮四会”活动的地盘,若仍沿江而行,难保不再受制对方,始终不妥。尽管陆路所花时间多出一倍,确实安全许多。

    “南岳天龙堂”以出镖师和护院闻名,这两种人物皆得胆大心细、深谙江湖大小事物,遇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为上乘,真真事非得已,那才亮家伙大动干戈。想来,他处理事物、应对进退亦受到不小的熏陶,心思极其细腻,旁人或者考虑到下一着,他斟酌的却是各种可能的发生。

    “要不要下马休息片刻?”裴兴武淡问,微勒缰绳,让马蹄再次缓下。

    “不用。”殷落霞秀颚一抬,不自觉地,脸容又一次流露出倔强神色。

    瞥见她额头和挺鼻上冒出细小汗珠,双颊与秀耳泛出润红,几丝没能扎进髻里的软发亦染了薄汗,轻黏在耳畔与颈后。她明明就累了,嘴上却硬是不认,这姑娘的性情倔强如斯,也算少见。

    脸中陡然紧绷,挤迫着诡谲的郁闷,未及细思,裴兴武上身微倾,长臂横了过去,蓦然间扣住她的缰绳。

    她的坐骑嘶鸣了声,倒退两步,在原处踩踏了几下,便教他给制住了。

    “你干什么?!”殷落霞一怔,不禁扬眸瞪人。

    “下马休息。”他淡道,已俐落地跃下马背,手中同时握住两匹马的缰绳,不由分说地牵至一旁树下,挂在突起的一段木枝上。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啊!”她居高临下地俯望他的一举一动,抗拒之言尚不及尽吐,那欣长身影突地回转,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掌竟合抱着她的腰身,趁她惊喘怔然,轻而易举地将她从马背上举抱下来。

    双足虽已落地,殷落霞仍绣口微张、凤目圆瞠,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这会儿,换裴兴武垂眼俯视她,那深瞳似有异辉,像两潭黑漩涡,一不留神真要把人往里边卷进。

    “你你……你……”该死的!她做什么结巴呀?心脏咚咚胡跳,耳根还莫名发烫,殷落霞头一甩,双手忽地使劲儿往他胸膛上推。

    “你放开!哇啊!”

    事实上,不等她命令,裴兴武便准备撤回双臂了,结果她猛地推拒、他恰恰一放,她顿失支撑又施力过重,整个人不禁往后跟跄了两、三步,眼见就要跌跤出丑之际,腰间又是一紧。

    待她扬睫,但见男人清峻脸庞离得好近。

    她被他拉进怀里,这回,他的手不单只是扶住她的腰,而是横来一臂从身后稳稳揽住。

    殷落霞倒抽一口气,入鼻尽是他男性的气息,觉时已晚,害她脑中微微泛晕,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闹得一脸怪相。

    裴兴武不懂她心中波折,蓦地将她拥住,自身亦是怔然。

    毕竟是女儿家,即便书生软衫遮掩了身形曲线,那骨架仍是迥异于男儿的柔软纤细,似乎再加些手劲,便能扭折了她的腰肢。

    “还好吗?”他低问,暗嗅着她身上的药草香气,心口发烫,竟连双耳也感到淡淡热意。

    该死的好得很!“你、你放手!”还以为自个儿早成了冷情冷怀的人,没想到脾气这么大,可殷落霞晓得,她恼的其实是自己。

    相处也才两日,她受他影响却深。

    她不自觉间会去偷觑他的神情、举止,猜测他的想法,甚至会推敲他眉峰上若隐若现的忧郁。

    她脑中不时旋荡着他铁箫的清音,那音中有情,深意潜藏,足教闻者心思随之起伏,一会儿如在冰雪天地,下一瞬却受赤阳烘烤,耐人寻味之至。

    如此反应,全然不像以往的殷落霞。

    打一开始,她就不该去听他夜中连绵有情的箫韵!

    似有若无的,竟听见心底一声叹息,殷落霞尚不能理解这声悄叹的意味儿,只微绷着脸容,一瞬也不瞬地瞅着近在咫尺的峻颜。

    “站稳了。”裴兴武沉稳语调未变,终于撤回臂膀。

    两人站得仍过分靠近了点,彼此都有些怔忡,是一旁马儿甩着头、发出嘶鸣,殷落霞才陡地回过神来。

    心跳过促,她不太自在地调开双眸瞧向别处,故意冷着声道:“我说了,我并不需要休息。还有,也请阁下别自作主张替我作任何决定。”

    她感觉到他又惯然地将手按在腰间箫上,随即,他略退了一步,缓道:“你不需停下,但马匹需要。咱们临时买马,寻不到良驹,这两匹坐骑说不准是头回跑这么长的路,不能催得太急。”

    闻言,殷落霞不禁扬眉,见他神情寻常,眉宇温和,对她摆出的冷淡姿态似乎浑没在意,那异样心绪再一次在方寸间扩散。

    蓦然间,她知晓了。

    这男人早便明白她尽管力竭气弱,却依然硬撑着,不肯在他面前显露疲态的固执心思,因此先“下手为强”,一把夺走缰绳,强将她抱下马背,此时为了要顾全她的脸面和尊严,还道这一切全是为了马。

    “你你!”有些词穷,意会到胸中的热气渐渐漫出双颊,她解释不出当下的感觉,最终低语了一句。“你无须如此……”她说得好轻,轻到近乎耳语,仿佛自喃着。

    “让马吃饱了再上路吧,反正武汉离这儿已然不远。”裴兴武瞧着她低垂的粉额,上头布着细汗,一时间竟兴起一股冲动,欲举袖为她拭净。

    她是姑娘呀!

    适才他拉她下马、又揽又抱,早已逾矩,若然再亲近过去,人家都不知如何想他了?

    内心暗自苦笑,他深吸了口气压下那抹难以释清的念想,举步踱开。

    此时,两匹马儿已垂首啃起地上带些枯黄的小草,四蹄轻跺着,还不住地甩动尾巴,挺悠闲的模样。

    从马匹身上拉回视线,殷落霞不禁偷觎男人挺拔的背影。他立在前头不动如山,似乎是……挡住了风来之向,使得她身上的寒意骤缓。

    他的举动是有心、抑或无意?她猜测不出。

    抓起袖子将脸上的汗抹去,她拍了拍双颊,调整着呼吸吐纳,跟着敛了敛长衫席地坐下,强迫自个儿把心思从他身上拔撤。

    便在此际,裴兴武竟是取出腰间铁箫,背对住她,抵着唇,径自吹奏而出。

    秋风林道,景意萧瑟,如今箫声再添清曲,更教幽情勃逸。

    在如此的氛围里,殷落霞费劲儿召回的思绪再也克制不住了,纷纷挣脱掌握,一股脑儿地朝男子那俊拔还带孤傲的身影飞绕而去,随着他长指的按捺与逸出薄唇的气劲,在清美的曲韵中起伏、浮沉、沉醉……

    如以冰炭置我肠啊……

    男人的箫声如此,男人的一举一动亦是如此,全教冷情冷性的她起了奇异的波动,一会儿高昂、一会儿沉落,上一刻还恼着他多管闲事,下一瞬间却不由自主地推敲起他的心思。

    他究竟有何能耐?竟教她莫名地意念暗悬。

    而她又是怎地一回事?竟如此迷惑、游移、神魂不定。

    这全没道理。

    毫无脉络可循。

    为什么……

    为什么……

    莫非她对他……生了某种企图?

    为什么……

    “殷姑娘。”

    箫音不知何时已落,余韵却仍在殷落霞脑中荡漾。

    坐在草地上,她怔望着裴兴武掉转过身,那薄而有型的唇微掀,似在说话。

    “殷姑娘。”那薄且分明的唇再唤,嗓若箫韵。

    她并未回应,只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步近,那逆着光、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男性轮廓有些儿幽暗,一双深目却是神俊。

    她凤眸下意识轻玻В臣接侄?br />

    “在下实则有一事相求。”

    一事……相求?她思绪尚陷在自个儿的迷魂阵中、动得好慢,因此仍未对他出声回应,只眨了眨眸。

    裴兴武手握铁箫,目光专注,沉吟一瞬后,终是道:“你藏在袖里的雪山『七色蓟』,可否过让予我?”

    什么……

    他说了什么……殷落霞清容一怔,然后,浮上了迷惘颜色。

    她瞅着他,唇瓣淡启,仿佛有什么想不通透。

    七色蓟……他说……他说……

    七色蓟?!

    下一刻,她倒抽了口寒气,轻玻У乃恐帐穷财鹄础?br />

    第三章

    意萌由来多自伤

    原来,她的直觉仍是对的。

    那男子一开始的意图便不单纯。

    他道,是受了义兄所托前来寻她,这话说得却不完整,教她以为义兄对她此次的逾期未归大大的放心不下,果真大费周章相请了“南岳天龙堂”出马,沿着两湖往蜀地寻来。

    一时间,竟觉得荒谬好笑。真正打她袖中那朵“七色蓟”主意的,不是“洞庭湖三帮四会”那些浑人,亦非其他下三流的江贼河寇,而是他这位堂堂名门正派里的人物。

    “你当真识得我义兄年宗腾?”稳下心中波澜,殷落霞费了番劲儿才找回自个儿的声音。

    她脸容罩在一层淡白的沉静里,有某种情愫在瞬间被硬生生地拉扯住了,而犹在方寸间萦回的清箫余韵陡地变调,一转为嘲弄。

    裴兴武颔首,目光未离她的凝颜。

    “年兄与我确实相识已久,这一点未敢欺瞒姑娘。”

    殷落霞眉眼敛下,一袖轻抵胸前,仿佛这么做便能抑住心窝处似有若无的诡异不适。深吸了口气,她又道:“你最好现下把一切全坦白了。”

    似乎除此为之,已寻不出更好的法子。裴兴武心中不禁一叹。

    这姑娘性情奇清,虽相处时候甚短,他大致也捉摸得出她固执、倔强、吃软不吃硬的脾性,一旦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什么,便难以更变。

    他与她非亲非故亦无交情,有事相求,又是极其为难人家的事,一直斟酌着该如何道出才不显突兀无礼,思量再三,却拖得此刻才启口,心中对她亦是十分地过意不去。

    他面容清癯且诚挚,忧郁神色在眉宇间浮泛,清清嗓音,道:“原该早些将事情一五一十禀告,又怕太过突然,要冒犯了姑娘。事实上,在二十多日前,在下已带着本门小师妹前去武汉,一方面是要拜会年兄,另一方面则是想请殷姑娘治病。”

    闻言,殷落霞不由得抬起眼睫,凤眸申明显的质疑教裴兴武苦苦一笑。

    “需求医的并非在下,而是我小师妹。”略顿,掀唇又道:“小师妹是我师父、师娘唯一的骨血,早年,师父在江湖上行走,直至不惑之年,师娘才为他老人家诞下一个女娃儿,自是疼若掌上明珠。但后来因一次严重的江湖恩怨,对头暗地寻上门来,更在道上打埋伏,混乱间,造成当时年仅八岁的小师妹胸口中了恶人掌风,险些丧命。”

    见那秀容听得专注,他淡然牵唇,眉峰略拧,又道:“那时靠着师父和几位师兄轮流以真气灌注,才勉强保住小师妹一命,虽是如此,可往后十年岁月,她身子动不动便疼痛难耐,有时胸口剧痛,一口气提不上来,晕厥过去便得七、八日才能转醒。”

    “当时,你师父、师兄们轮流以真气注入她体内为她续命,固然很好,但倘若她身子已然过虚,很有可能承受不了那些源源不绝的真气,进而导致胸中瘀血凝滞,长年未化——”殷落霞脑中思索着,这些话便自然地从口中道出,瞥见他唇角微扬,她心一凛,才陡地顿住。

    抿了抿唇,她冷着声问:“为何要我医治?以你们『南岳天龙堂』在江湖上的人脉和声望,想寻到医术精于我之人,又有何困难?”

    他眉间若隐若现的忧郁,说穿了,便是为了他口中那位柔弱多病的小师妹吧?宽袖中的手轻握成拳,双颊发热,殷落霞心底涌出一抹只有自个儿才能明了的难堪。

    然而,为替心里宝贝的人儿求医,以他的能耐,还能忍受她这般阴晴不定的古怪性情多久?她很想知道。

    什么仁心仁术、医者父母心?旁人病痛,又干她底事?

    她从来就不觉自个儿心肠柔软,是个善良百姓。

    模糊间,那抹难堪静谧谧地混入了连她也不明白的恶意,在她耳边低喃,在她脑海里旋绕。她极想知道,他能牺牲至何种程度?有多么奋不顾身,多么地义无反顾?她极想知道呀……

    裴兴武难明她的情思转折,双腿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

    伟岸身影将席地而坐的素身整个笼罩,跟着,他在她面前蹲下身,炯炯有神的双目似有不容抗拒的力量,教殷落霞不得下扬睫迎视。

    “适才你所提到,过度的真气灌注使得弱体难以承受,因而导致种种病状,事实的确如此。”他下意识把玩着手中铁箫,淡笑一叹。

    “这十年来,『南岳天龙堂』相请而来的高明医者确实不在少数,瞧过小师妹的病后,提出的说法与你方才所道出的恰是不谋而合。但,明白病因是一回事,若欲完整复原,只有『西塞一派』以『七色蓟』为药底所炼制出来的『续命还魂丹』,才能将我小师妹缠身多年的内伤完全根治。”

    殷落霞秀眉轻扫,微微颔首,轻哼了声。“原来,医术高明与否尚在其次,主要是医家流派不同,冶炼丹药的秘方和手法便各有千秋,所以,你才找上我。”

    “西塞一派”源起于川康交会的大雪山,医术与当地众多族群融合,截长补短,去芜存菁,与中原传统的汉医别有不同,甚至连苗人喜用的五毒等等,亦能入药炼丹。

    至于“七色蓟”这一味草药,更是当初“西塞一派”在大雪山中无人得知的秘境里,所发掘出来的稀罕植物。据闻,“七色蓟”得长足二十个寒冬才能采下入药,二十个年头就换来这么一朵,当然珍贵无匹。

    而“西塞一派”的医术传至此代,如今也仅剩殷落霞一人。

    十五岁之前,她一直与生性沉肃的爹亲居住在大雪山,又因娘亲早逝,亦使她的性情趋于早熟,对许多事物自有见地,且惯于自持。

    她以为自个儿天性冷淡,如大雪山顶终年不化的皓雪,这世间,已难有教她方寸波动、久久无法释怀之事。

    可他的箫声连绵了好几个月夜,时沉时朗,缓而幽扬,清音似有情衷,诉之不尽,引人逦思不断。

    她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沉静心湖划出涟漪,那柔软的感情陌生得教她害怕,却不容她厘清当中滋味。

    “你怎知我袖中藏物?”她幽幽问出。

    裴兴武诚实相告。“从年兄口中得知你上大雪山采撷『七色蓟』,那晚遭围,你包袱未取便跃上我的篷船,当时便猜,那朵『七色蓟』你定是随身带着,而这两日,又见你有意无意抚触着袖底……”说着,他两颊竟浮起极淡的红痕,似乎对自己暗地里偷窥着她的行为,感到赧然。

    殷落霞容色清淡,微微牵唇。“是了,如九爷这种老江湖,见微知着,瞧着丁点儿征兆,心中便已了然,我要的这种小伎俩,哪里避得开阁下的法眼?”

    “殷姑娘……”裴兴武被她的话说得更是脸红,不禁低声一唤,玄目中异辉深邃。“会对你做如此突兀的请求实属无奈,但『南岳天龙堂』绝不会白取的,倘若姑娘觉得可行,愿仔细斟酌,可以开出一个价来,只要救得了我小师妹,多少都不成问题。”

    “倘若我不愿意呢?”清秀无端的脸容兴起教人难以捉摸的神气,她唇儿在笑,凤眸却隐有寒冰。

    被蓦然一问,裴兴武微怔,见姑娘如此神态,他左胸猛地怪异一抽。

    他冒犯到她了!她心中生怒,怒极反笑,他欲要进一步解释,但向来深谙江湖礼节、进退得宜的裴兴武,这会儿竟是无“用武之地”了吗?他内心暗自苦笑,却是无言。

    半晌,他收敛心神,黝目仍深刻地凝视着她,道:“是我不好,惹得姑娘不快。尽管如此,裴某仍要腆着脸再一次请求。或者,待殷姑娘见过我小师妹后再来考虑此事,想是较为妥当的。”

    听着他低柔的语气,瞅着他略带郁色的歉然神态,殷落霞头忽地一甩,将几要涌出的柔软心态狠压下来。

    “我爱治不治,全随自个儿高兴,见不见谁都不相干!”

    丢下近似赌气的话,她陡地立起,径自拉来坐骑翻身上马。

    瞧也不瞧裴兴武一眼,她绣口“驾”地一声,双腿轻踢,竟先行策马离去。

    见她动作,裴兴武自是跟随,只是两骑一前一后在林道上轻驰,他不敢趋前与她并骑。

    那姑娘着实恼他,这僵局一时半刻怕是难解,拉开些许距离,教冲突缓和一些,应是不错。注视着前头马背上的素秀身影,裴兴武又是苦笑。他首次感到毫无头绪,不知该如何为之,才能教她心里欢喜?

    一踏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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