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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诺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正文 第十五章 永不凝固的伤口
- 焰火表演已过，祖皓看了看怀表，已是临近零点，此时的华隆宫，或许在在觥筹交错中接受着新时代的第一次洗礼，而帝都和她的百万居民一样，都已经在这宁静的夏日之夜满怀期待地迎接着新一天的太阳。</p>
“也许这才是世间的本来面目吧？狂欢过后，疲惫的身心最喜爱的，还是舒适的床铺和静谧的夜空。”抚着敏宁的卷发，祖皓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这是三年来的湿气、海风、波涛以及混杂着腥味的海水所不能给予的。“真希望永远这样，在爱人淡淡的体香中入眠……”</p>
“曹将军！快，又倒了一个！人手不足烦请将军相助！”看着又一名官员被侍应拖出大厅，曹永浜眉头微微一皱，他极为厌恶这种流行于世界各地的酒文化，乐在其中之人，似乎看着对手甚至朋友在自己面前醉倒，就如同在战场上获得胜利一般的光荣。在普国时，议会两党在开会前都会聚在一起，联名邀请帝国使馆和驻军官员赴宴，有时来访的森国官员都会被普国人生拉硬拽摁上酒桌。各方都想在会议前先灌倒尽可能多的对手，以期在第二天的舌战中获得心理优势。</p>
醉卧之人如同死尸般沉重难挪，三个人费了半天劲才把他拖到宫门之外，送给了被叫醒的车夫。</p>
“将军，这是一位先生为将军点的水果。”回到华隆宫前厅，一位侍者站在曹永浜面前说道。</p>
“替我谢谢了，请问这是何种水果？”曹永浜看着被切成块状的黄色果肉。</p>
“这是凤梨，就是南洋人常说的菠萝啦。”侍者略带轻蔑的讪笑道。</p>
“哦，有劳了。”曹永浜谢过侍者，端详着放在茶几上的果盘，见最大的一块上斜插着一把小刀，心想这华隆宫颇为奇怪，水果不配牙签，竟放了把切肉刀……</p>
“凤梨……凤……离……刀……”他自言自语起来，“等等……”</p>
“侍应，我的马在哪！”曹永浜一把扔掉了果盘，瓷器破碎的声音和突如其来的叫喊吓得厅内的侍应和警卫们也纷纷驻足观望。然而，事到如今也无法顾及他人的感受，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年轻的参谋匆匆扣上外套，拔腿便向宫门口的马厩疾奔而去……</p>
马车的四轮压着帝都街道古老的青石板，发出吱呀的响声，除此之外，四周一片死寂。卫兵和车夫百无聊赖地看着地板，似乎在一步步数着自己的步伐，心想快些结束今晚的工作，回到床上美美睡上一觉。祖皓怀里的敏宁，也不再去想白天的那些尔虞我诈和逢场作戏，就像一个初恋的少女，只希望时间永远在这一刻定格。</p>
熟悉的铸铁撞击地面的声音，很容易就被车内的两人分辨出来，祖皓几乎在眨眼间就拉着敏宁从左侧车门跳了出去，而后抱着她滚离爆炸范围，卧倒在地上。由于手榴弹爆炸前引信还须燃烧数秒，弹片只是在祖皓军服的背上划出几道伤痕，洁白的棉布在血与火的熏陶下呈现出熟悉的惨烈。</p>
“过来！跟我把门撞开！”祖皓看敏宁没事，便迅速爬起想打开旁边的屋门。紫苑城地处南方，房屋为排水方便多将屋顶修高，此类设计容易把攻击者隐藏于屋顶另一侧，但也阻碍了他们对屋内情况的观察，因此尽快进入屋内是避免被无穷无尽的手榴弹吞没的最好办法。</p>
所幸屋门并未锁紧，两人很快躲入了屋内。祖皓迅速拔出佩剑，在主人惊愕的注视下向楼上冲去，敏宁也有样学样拔剑跟随。周围枪声大作，似乎是巡逻的士兵听到了爆炸的响声，正在从四面八方赶来加入战斗，但夜暗中步枪几乎无法瞄准，这使得刺客得以居高临下用手榴弹远远地将军队逼退。</p>
不过他们也知道，如果不解决目标的话即使保全性命也毫无意义。于是，几名刺客开始从屋顶或街对面的房屋向敏宁和祖皓躲避的屋子内聚集。与此同时，为了制造混乱，这些袭击者还在不顾一切地向周围投掷手榴弹。但街道上帝国军越聚越多，密集的子弹将多数刺客打倒，仅剩的幸存者见状，只得放弃了堵截的努力，迅速沿着窗台和屋檐爬上房顶与同伙会合。</p>
见时间无多，屋顶上的4名刺客不得不踏破瓦片，从破开的洞口向屋里投弹，他们并不在乎里面平民的生死，只要将屋内所有人都送上西天便一了百了……所幸祖皓早已把屋内一家四口都带到了楼下，炸药在头顶轰鸣，木屑和灰尘不断在大家头上落下。</p>
二楼的木板禁不住冲击被炸开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刺客便顺势将一枚手榴弹扔了进来。木柄和地板的碰撞延缓了下落，如果不尽快采取行动，爆炸的威力和气浪足以杀伤狭小空间内的所有人。</p>
因此在炸弹落地的一瞬间，祖皓没有犹豫，多年严酷的战斗考验使得他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冲向还在兹兹冒烟的手榴弹，迅猛地将其踢出门外。</p>
明白过来的敏宁却只听到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不是子弹，而是弩箭！两寸长的特制铁矢已有一半扎进了祖皓的右腿：估计是刺客趁他出脚的时候发射的，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吧……鲜血顺着箭杆喷涌而出，而祖皓却没有被痛苦所左右，他仍旧死死盯着破开的洞口，右手紧紧捂住伤腿，奋力支撑着自己一瘸一拐地向楼上爬去。但是，随着伤势的加重，没走出几步，这位年轻的将军便失去了意识，他如同坍塌的神像一般，重重地砸在楼梯的木质扶手上。倒地之前，祖皓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扭头望向敏宁，苍白的面孔和绝望的眼神，让她想起了那天在蛇墟被大炮包围的廉菲……</p>
“祖皓！”敏宁哭喊着，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好在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从士兵的喊叫声中可以听出，他们已经冲上了屋顶。因此敏宁得以从容地把祖皓拖回墙边，“你撑住！我出去叫人给你止血，没事的！千军万马都打不倒你！”她擦干眼泪冲了出去。</p>
由于赶来的士兵多是附近的巡逻队，因此没法找到军医。敏宁只得叫了四名士兵赶回屋内，只要把他抬去医院，性命或许可以保住。</p>
回到屋内，他们只看见那惊慌失措的一家，祖皓依旧躺在墙角没有动静，鲜血流了一地，白色的裤子被染成了淋漓的鲜红……</p>
“唉，似乎是不行了……”看士兵们喊着祖皓的名字，摇着他的身躯，敏宁只是呆站在一边，“大将都是倒在小兵手上么……我怎么那么笨……总是需要别人的帮助和保护……”话音未落，她竟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p>
“怎么会这样！她没事，就是晕过去了！你们快救祖将军啊！快点抬去医院还有一线希望！不然你我如何面对公主和皇上啊！”看到士兵们放下祖皓准备去抬敏宁，恰好赶到的曹永浜厉声喝止。</p>
敏宁身材不算苗条，而且170公分的身高带来了沉重的骨骼，曹永浜好容易才把她扶了出去，并叫来两名士兵将她送往安全地点。蓝衣队的特工和帝国军士兵紧密地围在载着她和曹永浜的马车周围，完成集结的数千名士兵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站在街道两旁。</p>
“这帝都的驻军反应倒是十分迅速，1小时不到便集结了一师人马。要是内政部能提早发现刺杀的图谋，就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了……”看着还是不省人事的敏宁，曹永浜不禁感慨，“说到消息，那时到底是谁给自己报的信呢？”</p>
这意想不到的变故，使得原本沉浸在欢乐与希望之中的帝都陡然被紧张和不安所笼罩。两名宗室成员遭遇刺杀，其中一人危在旦夕，另一人昏迷不醒，但通报的信使却没有办法将消息告知帝君或汉国公——虽然拼酒中谁也没有战胜对方，但大量的酒精使得他们在马车上便倒头大睡。只有提前回家的候博熙和一直滴酒未沾坚守岗位的崔辅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惊愕之余，两人不得不联络帝都驻军，令他们欣慰的是，新晋的帝都卫戍司令薄颖昌在下属报告袭击事件时便当机立断，没有请示顶头上司王睿，而是直接调动所部兵马，一面对公主和祖皓实施保护，一面在帝都进行临时戒严。</p>
在敏宁病床前守了一夜的曹永浜没敢合眼，他害怕自己疲惫而昏睡的时候有什么坏消息被突然醒来的敏宁听到。医院专门为她和祖皓腾空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医生也把药品和器材搬了过来。透过小屋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周围站岗和巡逻的士兵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任何进出的人或物都必须接受蓝衣队严格的检查。曹永浜无法出门，只看见外面一间屋子人员不断进出，气氛极为紧张，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p>
咚咚！突然响起的短促而厚重的敲门声，“曹永浜，出来一下！”他听得出来，那是王睿的声音。</p>
“咳，昨天大家都专注于庆典，竟对此疏于防范！”王睿沉痛地看着曹永浜，“刚才医生告诉我，祖将军已经不行了……弩箭扎得太深，失血过多，他很强壮，但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p>
“大人切莫自责，也是我们这些属下人失职，”曹永浜强压着心中的痛苦，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要承受比自己大千百倍的压力和责难，“末将无能，这之前曾得到消息，但赶到时还是晚了一步……”</p>
“这不是曹将军的责任，毕竟是我提议他们回去的，但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查出究竟是谁探得了公主和祖将军的行踪，否则此事陆军部难辞其咎。陆军宪兵司令部会成立调查组处理此事，我的意见，这个事情由你牵头。”</p>
“这些大人不说，末将也会尽心尽力，毕竟殿下是我的上司……”</p>
“还有，你的调查要尽快完成，内政部会有人协助你。”没等曹永浜说完，王睿便吩咐起来，“海军部那边我会去摆平，你小心汉国公的人就是了。”</p>
“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不负重托！”曹永浜知道，此次刺杀事件对王睿的政治生命无疑是巨大的打击：自帝国大力发展海军后，成立了分别有上百艘战船的南洋舰队和北洋舰队，短短三年内，海军部由原来世人讥讽的“陆军巡逻船部”变成了真正可以和陆军平起平坐的军种，不但拿到了所有军费的四成，在即将进行的总参谋部组建中，海军将领出任首任总参谋长的呼声也逐渐高涨。而海军提议效法西洋组建海军陆战队，也被陆军认为是抢夺其传统力量。因此，海军部很可能抓住这个机会杯葛王睿提出的人选，甚至对王睿的能力提出怀疑。而对于身为文官的王睿来说，更大的威胁来自汉国公，这位清流领袖一定不会对此善罢甘休，这不但因为此事可以作为攻击皇帝一派的绝佳途径；从情感上来说，太后对于祖皓的喜爱，也使得唐铭弈不能不将事情的责任一究到底，以此来抚平母后心中的愤怒和悲伤。</p>
“你也累了一天一夜了，先休息下吧，正好给下面的人一点时间安排调查组的事情，到时候会有人来找你的。”王睿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敏宁，而后便匆匆离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