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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诺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暗恋箫郎

正文 第 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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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曾恼恨过她吗?

    明就答应给药,却故意从中耍弄小手段,偏不给个痛快,然而双方条件已然交换,以他出自名门正派的行事作风,一旦作下应承,断不可能自毁誓约,落下话柄。

    所以,还是当坏人好、当坏人自在,好人总是多所顾虑,要里子更要面子,没法儿大大方方地为难别人,落得最后只能折腾自己,这又何必?

    当坏人好哪……

    她愣瞅着他,思绪百转千折。

    裴兴武似不想直接回答她的问话,反正不说便是默认了。他转开了话题,淡道:“若觉得困,再睡一会儿无妨,这些药膏多搅片刻便成,我应付得来。”如这般的活儿,他三年来跟在她身旁,已学得不少。略顿了顿,他目光稍敛。“阁楼地板不比床榻舒适,要睡回房去睡。”

    何时轮到他来管人了?他管她做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插手她的事?她……她、她又不是他的小师妹,还需要他费心呵护吗?殷落霞一怔,也不懂喉中酸涩究竟为何。

    她陡地撑着木栏杆爬起,方才读至一半的书册随即从膝上滑落,直往阁楼底下掉。

    瞥见东西坠落,她下意识伸长手臂要去抓取,可惜啥儿也没捞到,大半边身子却挂在栏杆外。她双腿因久坐仍有些麻感,一时间撑不住平衡,惊呼了声,人竟也跟着往下飞坠——

    肯定要摔得鼻青脸肿,会好丢脸、好痛好痛……咦?呃……怎么……不痛?

    她双睫掀启,男人深若玄玉的目瞳近在咫尺,正定定与她对视,她的脸肤甚至感觉得到他鼻翼喷出的气息,引起一阵古怪的麻痒。

    他轻身功夫好俊,瞬间移形换位,将她接个正着。

    “我、我……你的铁箫压到我的腰了。”殷落霞低语,袖里十指不自觉地握成小拳,费着气力压抑过促的心音。“……你、你放我下来了。”

    裴兴武面容沉静,两臂陡弛,如其所愿地让她双足着地,但一只手掌仍稳稳地托住她的肘,跟着,他长腿往旁一勾,拉来一张椅凳,不由分说地压下她的肩头。

    “坐。”

    “我不用,我!”她欲要起身。

    “你脚麻了。”他掌力适中,将她轻易推回。

    “我没有。我、我又不是你的小师妹,我好得很,用不着你费神。”也不懂为何要反驳,反正,她的性情别扭得可以,着魔似的,偏要与他唱反调,就是这么不讨喜。

    裴兴武抿唇不语,深幽幽地瞅着她。那冷淡秀脸儿有她独特的神态,这三年寒暑,有意无意地在他心头上刻划了什么,要他记之不忘,反复体会。

    胸口剧震了两下,殷落霞随即感到一阵紧绷。难解的,她就怕他显露出那样的眼光,犹如两潭深不见底的渊井,无言地容忍着她的固执和臭脾气。

    咬咬唇,她终是安分地坐住,身躯微僵,凤眸平视,暗自调整气息。

    “你放手。”嗓音潜回向来的清冷,如在上位者,淡淡施令。

    按在她肩上的五指先是一紧,随即撤将下来。裴兴武深吸了口气,按捺住浮动的心思,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医书,拍了拍书皮,递向她。

    殷落霞被动地接过,两眸停在他胸前,唇掀动了一下,却未出声。

    他欣长身躯一转,回到炉灶前,再次往石镬里搅动起那根长木杓,一下接着一下旋拌,力道均匀专注。

    周遭好静,浓稠药膏散发出的辛味充斥鼻间,虽已深秋,屋内仍留有炉火的余温,或者正因如此,她才会觉得窒闷,闷得额与双颊都浮出晕红。

    紧抓着医书,她一瞬也不瞬地瞅着他宽阔的肩背和利索的动作,脚上的麻感已退,她仍旧端坐着,直觉得该说些话来打破这诡异的僵局。思绪浮动,喉中涩然加重,一时间竟不能成语。

    直到他停下搅拌,取来一迭四方净布,挖起镬里黑呼呼的药膏平抹在布上,然后一块块摊在木架上晾着,殷落霞终于挤出话来。

    “你明日不用替我驾车,我自个儿骑马入山。”

    闻言,裴兴武动作稍顿,俊容半侧,沉静眉宇模糊地锁住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她陡然一顿,冷颊泛温,凤眸眨也不眨。

    他的“为什么”仿佛是无意的一片落叶,往她心湖坠下,荡开涟漪,教她惊疑不已。这算什么?

    难道,她是在怜惜他吗?在他风尘仆仆地赶回后,不愿他再随她四处奔波?

    她、她……怜惜他?!她也懂得怜惜人吗?这算什么哪?

    不是的!不会的……

    下意识地甩了甩头,她几近跋扈地道:“不为什么。我就是想骑马。”

    “山路不好走,你坐马车。”他神情平静,浑没将她的执念看在眼里一般。

    殷落霞先是一怔,忽地眉心蹙起。“不要。我骑马技术好得很,不怕山路颠险。”他、他……他什么也不是,凭什么管她?

    裴兴武干脆放下手边事情,转过身来,五官在迤逦进屋的霞光下显得内敛而深沉。

    这姑娘啊……他似乎是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干预她的事,这诡异且耐人寻味的“坏习性”,他越来越不能摆脱,或者,是根本不想摆脱。

    被他瞧得心口微紊,心音鼓动,殷落霞仍骄傲地扬起下巴。

    许多时候,她真厌恶自个儿这近似“小女儿家”的心态,扭扭捏捏、束手束脚的,特别是在他面前,总教她有种长不大的错觉。

    她明明已二十有六,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姑娘,有脑子、有足够的能力照顾自己了,他做啥儿拿那样的目光瞧人?

    “等会儿把药材全数备齐后,我会先搬到马车里放置。”裴兴武嗓音依旧持平,像天塌下来了,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件芝麻小事般。

    “你——”秀颊鼓起,殷落霞忍不住瞪人。

    三年来的相处,她发现他变得较之前寡言,也变得更莫测难解了。大部分时候,他是供她差遣、听她的话办事,但要是让他硬起脾气去坚持某事,他有的是耐性和她对耗下去,偏不任她称心顺意。

    到底谁是主、谁是仆?谁又该听谁号令?她才是支使人的那一方,不是吗?为什么偶尔还得教他欺到头顶上来?

    到底算什么哪?

    这一方,裴兴武的唇角似有若无地浅扬,尽含深意,忽地道:“其实,你无须顾虑到我,我并未觉累。”

    殷落霞的胸口一怦,先是怔然,随即有种被窥透心思的慌乱。想也未想,她掀唇急辩:“我、我没有!”

    闻言,他笑弧未隐,也不言语,只淡然颔首。

    殷落霞又是一阵心慌,对方那清朗眉目似要洞悉什么似的,唇一咬,她陡地站起,踏了两步来到他面前,十指都快将那本可怜的医书掐碎了。

    “你最好相信!”

    “相信什么?”裴兴武单眉微乎其微地挑起。

    她一迫近,他再次闻到她身上独有的气味,那长年染在她衣衫、肌肤上的药香,让人忍不住想嗅得更深。

    “他人如何干我底事?我、我谁也不在意,更不会去顾虑到……顾虑到你!”她脸一热,硬是嚷出。这堪称气急败坏的神态若教其他行会里的人撞见,怕是要吓掉一干人的下巴。

    “你最好相信!”嗓声再扬,隐有躁意。

    裴兴武垂眸注视着那张生气勃勃的秀脸,胸中温热,却仍沉静地道出一贯的答案——

    “我相信。”

    他目瞳深幽,落拓的垂鬓让五官带着点不修边幅的神秘郁味,是吸引人的,相当、相当地吸引人。然后,那好看的嘴再次掀动——

    “我一直深信不疑。”

    殷落霞蓦地气息紧窒,心窝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重撞了一下。

    温潮急速漫开,在四肢百骸里轻窜,她难以克制地脸红心跳。

    不知怎地一回事,尽管他回话的语气和用字遣词如以往一般平静温和,但她却觉得……他其实是说着反话。

    第五章

    深山月映深秋影

    马车以平稳的速度在山道上轻驰,前头的细竹帘在殷落霞的坚持之下并未垂挂下来,渗着山野气息的清风吹入车内,拂得满身秋意。

    弓膝坐在里边,她微凉的秀容面无表情,一双凤眸瞧了瞧昨日教裴兴武搬上马车堆放的、几十只大小不一的木箱。

    箱中装着各色药材、药丸,以及一大迭裹上药膏的方布,方布上的药膏虽已晾干,使用前只需搁在火上烧烤一番,药膏自然融作糊状,逼出了药性,能直接贴在患处,十分便利。

    平淡神情掠过一丝迷惑,她想着他昨日在石屋中搅拌、摊裹药布的身影,想着他说话的姿态和语气,想着两人争执的问题点。她着实不满他的干涉,惊愕于他有意无意的窥探,为何最后仍是让步?

    你早惯于他的陪伴,时日一久,习惯便咸自然,又哪里拒绝得了他……她陡然一惊,轻抽了口凉气,被耳边响起的嘲讽弄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一手往胸前摸索着,握住挂在颈上的一只青布香包。

    香包十分朴素,上头无任何绣花图样,是他请行会里的安大娘特地做的。

    香包其实不香,塞进里边的玩意儿不知为何,混合出带着雄黄的辛呛气味,每隔一段时候便会换新,让气味持久不散。

    每回出城义诊,尤其深入较偏远的山区,他定把香包往她头上套。

    据他提及,以往在“南岳天龙门”,师兄弟们外出办事,都习惯在身上带着此款香包,为的就是露宿野外时,能防蛇鼠或蚊虫之害。

    她从未说破,她的体质打在娘胎里就受过“西塞一派”独有的调养,寻常的毒物根本奈何不了她,又哪里怕蚊虫叮咬?

    苦恼啊……她该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皇,要他唯命是从,而非莫名其妙让人牵着鼻子走。

    为何打一开始不对他说明?

    她在顾惜什么?

    抑或是……想贪图什么?

    额前沁出薄汗,她气息一乱,随即抬眼注视着前头驾车的男性背影。

    他逆光而坐,轮廓深明,外头的清朗天光反衬出那挺拔肩背,以及他强而有力的臂膀线条。风掠动他的衣衫、发鬓,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也将他的气味融于风里。

    心中有某种难解的东西蠢蠢欲动着,她试着围堵,却是防不胜防,悄悄地、如丝如缕地钻探而出。

    她近乎着迷地叹息,缓缓合上双眸。

    这一向,她擅长压抑,不让谁靠得太近,特别是在心口的地方。

    义兄、义嫂,以及行会里的众人,大伙儿虽如家人般一同生活,她仍能轻易地保有一块旁人无法触及的天地,只属于她的,秘密的、孤芳自赏的、柔且傲然的所在。

    直到那一年秋江上的箫声,在月夜下缓荡,毫无预警地朝她袭来,在无丝毫防备下迷惑了她,心弦随之起调,她不甘,偏偏无可奈何。

    她越来越不懂自个儿,所求究竟为何?

    又或者啊……她其实是懂得,仅是不愿面对,而正因愈益明白,知晓深藏不露的底蕴,才会心乱如麻?

    这心乱如麻啊……

    此时,裴兴武口中发出“迂”声,双臂微扯,伴随着马匹嘶鸣,底下的四只木轮已跟着顿住。

    “哇啊!”一切来得太快,再加上殷落霞神魂不知游到哪一处去,尚不及回航,马车陡地停下,她惊呼了声,人整个往木箱堆里栽翻过去。

    “落霞?!”坐在车门前端的裴兴武迅速回身,在倒成堆的大小木箱里瞥见一双挣扎又胡踹的腿儿,他连忙抛下缰绳钻进车里,往箱堆里救人。

    “受伤了吗?”低沉嗓音揉进明显的关切,他大掌托住她的手臂,一面拨开压在她胸前和肚腹上的小木箱。

    好不容易借力坐起,她颊畔赭红,讷讷地嚅道:“我、我没事……很好,没事……”就仅仅尊严有些儿受伤罢了。

    “快下马车动动,活络、活络筋骨,说不准仍伤着了。”

    他双目专注地在她身上游移,见她仍呆坐着不动,眉山皱折,已半强迫地将她带出马车外。

    被他握住的腕处感觉特别古怪,麻痒麻痒的,泛开热意,殷落霞气息略略不稳,定定瞅着他眉间淡蹙的脸。

    他适才唤她“落霞”。

    他鲜少这么唤她。

    虽相处三年,两人之间奇异地培养出极佳的默契,彼此间常是一个小小举动,对方便能知其用意,但她心里明白,大部分时候,他总在迁就她,摒除自身的种种,尽一切可能地容忍她的任性、别扭和傲慢。

    这似有若无的距离,让她与他在称谓上也小心翼翼,太亲近教人心慌、不自在,过于疏远又显得莫名的失落与刻意。

    感受到她的沉默,裴兴武俊脸一扬,四目恰接个正着。

    “怎么了?”英眉飞挺,她不寻常的红颊让他怔了怔。

    殷落霞蓦地回过神来,未多思虑,秀腕陡挥,第一下没能如愿地甩开他的掌握,银牙一咬,再使劲儿地挥了次才顺利挣脱。

    “都说我没事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语气挺粗鲁的,凤眸跟着撇开。

    这一调开眸光,她才察觉到出武汉城门、行驰了一早的马车,原来已抵达山中的小村。

    村落环绕着山谷聚集,取名作“桃谷村”,谷中有清溪穿过,桃树遍植,果树、菜圃随处可见,便如世外桃源。

    殷落霞固定来此行医已两年有余,“桃谷村”里的人家似乎算准她今日将至,在村口旁一处专设给她用来看诊的小小篷子里,十几二十位的村民已堆起三、四座小上炉,炉中以枯木起火,烧着热茶,边喝着茶边等人。

    此一时际,那些闲话家常兼等候看诊的大婶、婆婆和大叔、老伯们,不知怎地全没了声音,眨巴着眼,个个好奇不已地往这儿打量,八成是因头一遭瞧见向来性情奇清的她和旁人这般“拉拉扯扯”地“纠纠缠缠”。

    心震了震,殷落霞不禁又侧目觑了裴兴武一眼,后者神情平静,可不知是否她多虑了,竟觉男子那略带紫气的方唇似笑非笑,流泄出极淡的意味。

    “没事便好。你是来当大夫的,可别被随车的药箱子给砸伤了。”裴兴武低语。

    对方模样状若无意,殷落霞却听得一阵脸红。

    思及方才压在木箱底下的糗态,她既羞又恼,不由得玻痦禹潘!澳堑霉榫逃谀橙思菰β沓档募记刹缓谩⒉还淮渴臁!?br />

    “某人”二字还加了重音,影射得十分透彻。

    裴兴武双臂抱胸,嘴角淡勾,以退为进地回道:“也是。全是那驾马车的人不好。”

    殷落霞秀颊一鼓,一时间无话可回,那泉般涌出的热意将她浸染、包围了。

    心跳得乱无章法,这不似她。在他身旁,她越来越不似原先的她了。

    可恼啊!暗自咬牙,素袖里的十指掐作拳头。

    两人杵在马车旁对峙,交谈之声虽不至于传入其他人耳里,可她不欲再教旁人拿着当戏看,率先敛下眉眸,正打算重新钻进马车里,将一些待会儿可能会派上用场的诊疗器具取来时,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婆婆牵著名七、八岁模样的黄毛小男童走了过来。

    “落霞、落霞——姥姥的腿能走了,没再酸痛得受不住!咱儿好乖的,全听你的话,咱儿天天烧水帮姥姥热敷,还替姥姥抓抓揉揉,姥姥说要亲自来谢你呀!”小男童蹦蹦跳跳地来到殷落霞面前,一张红润脸儿笑咪咪的,牵住姥姥的小手改而拽住姑娘的素袖。

    殷落霞一怔,秀容仍是清凝,唇角倒现出浅淡软态。

    她尚未言语,一旁的老婆婆已朝着那小童摇头笑骂:“山子,瞧你这野小子,这么没规没炬的,连『姐姐』都不喊了呀?要把你落霞姐姐惹恼,往后她不理你了!”

    山子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憨笑地咧开嘴,嗓门挺响地嚷嚷:“姥姥,咱儿不是同您说过好几回了吗?咱儿长大后要娶落霞当媳妇儿,然后在『桃谷村』里快快乐乐过日子。呵呵呵,咱儿喜爱她,她是山子的媳妇儿,不是姐姐啊!”

    这童言童语传了开,等着看诊的村民们全笑出声来,一时间,深秋山中萧瑟尽淡,可亲的氛围拢络而至,几位大婶、大叔也跟着出声调侃——

    “山子啊,那你得多加把劲儿,快快长大,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咱儿等着喝你喜酒呀!”

    “是呀是呀,等你当了新郎倌,铁定包个特大红包给你贺喜去!”

    “嗯!”山子笑呵呵地用力点头,扯着素袖的小手突地往里钻入,握住她微凉的指尖。他仰起圆脸,大声道:“落霞,将来我一定娶你当媳妇儿!”

    “唔……”对于山子毫无遮掩的“爱慕”,殷落霞倒不觉特别困扰,只是不太习惯旁人肢体上的碰触,即便是个小童。

    她浅弧淡露,正欲技巧地抽开手指,那赖在她腰边的小身子竟教人打后头给撑住两腋,高高地抱将起来。

    “哇啊啊~~”山子大叫。

    “你干什么?”殷落霞冲着突然介入的男子瞠眸。

    “能干什么?”裴兴武反问,如寻常般深静的五官透着说不出的诡谲,那神俊瞳底似见阴霾,语气却沉缓依旧。“不是要长成顶天立地的汉子吗?让他帮忙把里边的大小木箱全数搬出,这孩子还得吃些苦头、多加锻炼,不是吗?”他将男童放上马车。

    “他还小。”眉轻拧,她靠过来想将山子抱下。

    “落霞,咱儿不小了!”山子朗声反驳,清亮眼睛溜了溜。“九爷说得对呀,要吃苦才可以变成男子汉。山子不怕吃苦,山子帮九爷搬东西!”说着,小小身子俐落地钻进车篷里。

    “山子?”殷落霞一怔。

    姥姥却笑得挺惬意。“姑娘,就随他吧,多锻炼是好事呀!”见自家的小小子为了这“未过门的媳妇儿”如此殷勤劳动,老人家心底颇感欣慰,频频颔首,倒未察觉静立一旁、向来性情沉稳的裴兴武下颚线条微微绷紧,眼角还连续抽搐了好下。

    殷落霞抿唇不再多语,凤眸却是一调,略含火气地扫向裴兴武。

    他炯目淡玻Вひ艏粒粤饺瞬盘眉囊袅康溃骸跋嗖盍私辏幢隳晁甑搅恕⑾爰蓿膊桓酶毕备径!?br />

    “你!”秀瞳瞠圆。

    话一出,裴兴武已然悔了。

    他没料及自己会如此冲动,说出这极不成熟的话语,像是抢不到糖的幼稚小童般,见糖落入旁人手里,竟激得喉头一阵酸意,只觉不甘。

    旁人对她表白“爱慕”,诸如此类之事,这三年来可说是层出不穷,今日情状也非头一遭了。

    倾慕于她的人真真男女皆有、老少咸宜,几乎每个义诊过的地方总会留下不少“孽缘”。

    一些待嫁姑娘们芳心可可、情窦初开,真汉子不爱,偏爱她男装扮相的俊秀清雅;而不少成熟男子或少年儿郎又常教她奇异的、若即若离的阴柔气质所吸引;如今啊,连个稚岁孩童都信誓旦旦、嚷着要娶她为妻!

    他发觉,他的心胸和修养受到极大的考验,似乎再添丁点儿,这一向引以为傲的沉静表相就要龟裂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殷落霞抬高下巴,胸口起伏略重。

    裴兴武脸皮竟染开薄薄热意,压下丹田间的浮躁,他端持着,一股怪异且莫名的骄傲让他不愿出声多作解释。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瞪得一干“瞧戏”的村民们个个全成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一向情绪不外显的落霞姑娘和脾性比羊仔儿还温和、无害的裴九爷之间,究竟出了啥儿差池?

    气氛正紧绷之际,一条瘦高身影忽地从村里急奔出来,奔近时,才见他背上还负着一人。

    “谢天谢地啊,落霞姑娘,您今儿个真来义诊了!咱、咱儿求求您,您救救咱家阿大,您快救他!”瘦高汉子急得都流泪了,气喘吁吁,奔到殷落霞面前,双膝一软,边哭边求地跪了下来。

    在场的全是相熟的村民,大伙儿见状不由得惊呼,而那一对原在暗自斗气的男女亦是一震。

    “大叔您别这样。”殷落霞眉心又是拢紧,对于如何安抚、劝慰旁人之事,她常是感到吃力,不知从何下手,索性就由着对方去跪。

    没再理会谁,她忙蹲下身去扶住那名兀自昏迷却又不住发颤的小少年,让他平躺在地上。

    小少年乍见下并无明显外伤,脸庞却惨白得吓人,肤上渗出点点冷汗,气息极弱。她掀开他的眼皮察视,随即又凑近他口鼻,嗅到一股诡谲的腥臭味。

    凤目微玻В挚纪∩倌甑纳砬退闹我啤?br />

    此时,围在周遭的众位叔伯婶婆们已冲着那瘦高汉子七嘴八舌地提问——

    “哎呀李哥儿,这是怎地一回事儿?你家阿大一个时辰前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咱儿适才遇上他,他告诉咱儿,要同你一块儿入山多砍些柴准备过冬的,这下倒成什么样啦?”

    “会不会是吃坏肚子?要是得了绞肠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哥儿擦着泪,哑声道:“咱们父子俩原是要入山砍柴没错,咱儿心想,得多带一些干粮和清水在身边,等一切全准备妥当,这孩子倒是不见踪影,唤了老半天也没见回应,咱觉奇怪,绕着屋子前前后后寻了两回,才在屋后草堆里找到他。这孩子也不晓得啥时候倒在那儿,怎么也唤不醒……大伙儿都知,阿大的娘走得早,这一向就咱爷俩儿一块儿过活,要是这孩子他、他、他……呜呜……咱不能对不起他亲娘啊……”

    “李哥儿别急、别伤心,落霞姑娘在这儿,她是活神仙、活菩萨,你家阿大准没事儿的!”

    “是呀,这两年多来,落霞姑娘在咱们『桃谷村』里可不露了好几手绝活?啥难缠的病症到她手里,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解决喽,甭急啊!”

    闻言,附和之声四起,大伙儿点头如捣蒜,满是信赖的目光直勾勾地移向殷落霞,等待着。

    “他中了毒。”殷落霞静道。

    “喔……”众人又是一阵颔首,沉默不语的裴兴武却若有所知地蹙起眉峰。

    “是蛇毒。”她再语。

    当殷落霞高高卷起小少年的右边宽袖后,大伙儿不禁惊呼出声。那伤处便落在手肘上端,细小伤口竟让整条臂膀红肿发紫。

    势态紧急不容多想,她神情冷凝,捧住那条粗臂,二话不说便俯下脸去,以口覆住上头的伤,一下下吸出里边的毒血。

    村民们个个屏着气、瞠目结舌,她口中吐出的黑血渐成一滩,触目惊心,气味并不好闻。

    “落霞姑娘,您救救阿大,您肯定能救他的!咱儿求您啦、求您啦!”李哥儿又跪又拜。

    “够了。”蓦地,沉肃的语气介入,裴兴武横过一掌盖在阿大的伤上,不让殷落霞继续以口吮出毒血。

    “你干什么?别挡着我!”她怒瞪,十指徒劳无功地欲要扳动他的铁臂。

    “太迟了,你心里明白。”

    “不迟!”她难得厉声大吼。

    “他中毒时辰过长,再不断臂,无法保命。”

    “胡说!他还能救!不用你多事!”

    裴兴武的脸色十分难看,忽地以剑指朝阿大的胸口大穴几下起落,暂且为他封住心脉。

    随即,他将昏迷不醒的阿大抱起,居高临下,深幽目光扫过李哥儿惨白且茫然的脸孔,又淡淡落在殷落霞那顽强、倔强的清容上。

    “要留这孩子全尸,抑或是断臂保命?斟酌仔细了,别自欺欺人。”

    殷落霞胸口陡凛,眸底深意浮动。

    跪坐在原地,她静谧谧地吁出口气,注视着那欣长身影将小少年抱出围观的人群,往篷内步去。

    她是自欺欺人吗?

    不。她仅是不愿轻下那决定——断臂保命。

    阿大不过才十四、五岁,未来尚有人生长路要走,如今却顿失一臂,所受打击肯定不小,而她能做的却少之又少,总不免感到怅然。

    怅然呵……她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可笑呀可笑,她不是只当坏人、不做好人吗?那孩子断臂便断臂,在那千钧一刻,她竟不能当机立断,还得他来提点?

    他骂她自欺欺人,她哪里是了?

    不甘心、想努力去试,难道还不成吗?

    替阿大做完断臂的处理,虽靠裴兴武的封穴手法和她的针灸之术,让血不至于大量从被截断的伤处溢出,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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