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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诺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

正文 第九章 木人与土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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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好啦,你们几个也都长大了,老身没有必要再事事操心。孙辈们也有几个长大成人的了,今天也借着这个机会,听听你们对此事的见解?不要担心自己年幼无知,即使没有生在这帝王之家,一届布衣也是需要思考和成长的嘛。”看着敏宁、祖皓和唐延桢等人,太后慈祥地笑了,这么多年来严格而细心的教育,使得唐家一脉人才济济,子孙各有所长,欣慰之余,太后并没有放松对他们的考察。</p>

    “延桦,你最小,你先说吧。”太后示意唐铭浮之子唐延桦首先发言。</p>

    “孙儿以为,几位皇叔所言,句句在情在理,陛下和二皇叔更是高瞻远瞩,高屋建瓴。至于这宪政是否执行,如何实施,儿臣年幼无知,不敢妄言。万事难在开头,但如果以此为理由停滞,则固步自封,落后于时代。治国如同做人,怎会一帆风顺,只有在路上不断经历,不断修正,不断感悟,才有可能让旅途更为精彩。”这个15岁的少年其貌不扬,精瘦的脸上透着一股干练和自信。太后对中年得子的唐铭浮十分满意,学校一到假期,他便将自己唯一的爱子送到在终年积雪的莲女峰上执勤的部队中去,借此锻炼他坚毅的性格和不怕挫折,勇于担当的品质。</p>

    “很好,非常不错!你们几个别看延桦年纪最小,他身上的品质,是你们这些每天养尊处优的王子公主们所缺乏的,三人行必有我师,老身望各位择善而从啊!皓儿,你算外戚了,不过再怎么说你也是在外洋经历过风雨的战士了,今天无需忌讳,但说无妨。”太后满意地点着头,而后示意祖皓发言。</p>

    “末将不敢妄言,西征数年,只能说是偶有所得。这西洋各国未曾前去,但其远游经商之人倒是常有接触。商人并非如国内清流所言皆是唯利是图的奸猾之辈,没错,他们逐利,但他们也爱国。无论自己的祖国有什么问题,无论自己如何批评国内的弊端,但远在海外,一个强大而繁荣的祖国永远是他们坚实的依靠。我想今日讨论立宪,都是为了国家的强大,民众的富足,但或许西洋各国那种开拓进取的精神和拳拳报国的赤子之心,才是我们最应该学习的。没有这种精神,没有这份心意,无论人如何聪明,设计如何巧妙,我们的国家也无法走向强大。”祖皓站了起来,笔挺的军装在敏宁眼里显得特别高大,“我想说的是,如果立宪只是为了改朝换代,只是为了趋炎附势,那么便是劳民伤财,动摇国本。立宪最为关键的是定宪法,开国会之后,我们如何更好地整合国内的力量,一方面应对西洋列强的挑战,另一方面继续在海洋这个更广阔的舞台上表演。因此我们的体制应该更为有效,更为长久地鼓励民众开拓和奋斗,鼓励发展工商业特别是海上贸易,这才是世界之潮,历史之流!”</p>

    “好,非常好!这种想法正是老身希望听到的!听听,出外闯荡的男儿,就该有这样的志向和想法。”太后带头对祖皓的说法鼓掌表示赞许,而后她转向唐延桢:“延桢,这几年你也读了这么多书了,你对此怎么看呢?”</p>

    “嗯……儿臣觉得……大家说的句句在理,令延桢佩服,以后一定多多学习。”唐延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至于这立宪,我觉得也是势在必行……”</p>

    “算啦,你这些年学的也都不是这些,老身不勉强。”太后显得有些失望,毕竟延桢是自己最为喜爱的孙辈,帝国一直以来没有女性继承皇位的传统,唐铭铮立敏宁为储,实际上就开了一个先例,但皇储之位向来极为危险,加上敏宁带有一半扎马血统,因此如果自己能够想办法推出一个血统纯正又能为各方接受的男性继承人,自然可以聚拢国内的保守势力。不过对延桢,太后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堪和遗憾,比起一身毛病的敏宁,这个高大俊秀的少年虽然&#25991武双全,但却缺乏独到的见地,很多时候需要师长的具体指导才能有所作为,可一旦父辈渐渐老去,日益逆反的小皇子是否能一如既往的忠贞乖巧?太后不敢保证,因为她自知时日无多;唐铭弈则仍旧沉浸在教导有方的优越感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问题。</p>

    “对了,敏宁,你可是孙辈里年纪最长者,有些风度是应该的,但也不要吝惜言辞啊。”第三代人的恩怨,太后本不愿多想,但就在此时,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在这个老人的心中萌发,于是她转过头来,询问这个一直和祖皓窃窃私语的孙女。</p>

    敏宁知道太后对自己的观点和态度颇为在乎,毕竟自己是长公主,又是皇储,于是只能倾尽所学,以求完整表达自己的观点:“宁儿从军从政,多得几位大人照顾,因此见解不甚深刻,望各位见谅。但凡古今东西,治理形式不一。不过,纷繁复杂的外表下,权力分配的本质却变化不大——谁掌握更多更大的力量,即人心物力,谁对政治的影响便会更大。君主制也好,立宪也罢,治国理政绝非随心所欲。民智未开绝不是无法实现宪政的借口,民众也决不会因无选举权而难以参与政治,事实上参与的程度,与利益相关程度乃是息息相关,否则古代王侯地主倒行逆施,又怎会激生民变?无论古时之宗法、道统,或是今日之辩论、选举,仅仅是异曲同工,不过为使他人接受自身主张而已。若无人心物力为后盾,则自身言行无人关注,遑论说服他人接受了。因此宁儿认为,所谓立宪,不过是治国之道的演化。议会更多是上下通达之所,而非真正的权力核心。真正掌握权力的,还是拥有社会财富,能收拾人心者。”</p>

    “照你的意思,这立宪是多此一举咯?”唐铭弈嘲笑道。</p>

    “当然不能这么解释了,叔父。朝议虽有不同观点之交锋,但仍为当权者闭门造车,若对民意把握失当,则决策必然失误。议会则不同,它必须承担一个传达的角色,决策之前试探民意,而后做出相应的修改。因此议员虽然不如我国某些学者眼中那么神圣,但却是上下之间一个必要的缓冲。”敏宁轻轻拨了拨头发,继续理顺自己的思路:“然而国家运行的准则并未发生变化,决策仍然是上下协调,互相忍让得出的结果,立宪也不过是为权力者保驾护航罢了。因此我国之立宪虽势在必行,但有三种前途。这一是皇室放弃权力,完全交给议会选举之责任内阁;二是如各位所议,保持朝廷部分权力;三是全面实行共和。第一种宁儿看是不大可行,但这第二种似乎有些一厢情愿。”</p>

    “怎么说呢?这第二种既保证了开明,又能维持国家安定,这才是最现实的途径吧?”唐铭铮对自己女儿的观点十分不解。</p>

    “父皇,这也是女儿所担心的。三权分立,实为铜鼎三足,互为犄角,同心协力支撑主体。”敏宁知道父亲急于在自己有生之年完成所有重大变革,好让后辈们省去诸多麻烦,但操之过急往往只会适得其反,“然而,却没有将一足锯下拱手送人的道理。分立的本意为的是平稳与安全,将原本少数人维系,随意性较强的支架通过法度和协商规范起来,而不是引狼入室,建立一个和自己根本上对立的议会。”</p>

    唐铭铮听着,脸色颇为难看,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新政走到最关键的一步,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是最被自己看好的亲生女儿:“这几年朕对你缺乏管教,没想到你竟然在这种时候夸夸其谈!你简直是在危言耸听!朕倒要看看,军队在朕手上,行政权在朕手上,到时候谁敢犯上作乱!身为皇储你怎么就这么迂腐呢?宪政皿煮乃是大势所趋,我们不能逆潮流而动,此时民心倾向立宪,如果把共和主义者甚至改良派排斥在外,那我们就真的成了众矢之的了。”</p>

    “父皇!没那么严重。原本宁儿就有所疑虑,这两天在帝都的见闻,更是让我感觉这宽容令执行得有些过早了。首先共和主义者的影响力还没到能够左右决策的时候,我们却主动将其迎接回国,为其孳生提供温床,有一天必然导致尾大不掉。其次,即便要尊重潮流和民意,也必须把握总体的方向和防止民粹政治的蔓延。第三,我们对宪政还缺乏有效的控制能力,甚至没有代表自己利益在国会说话的议员,更别说政党了。而那些立宪、共和主义者多年在民间进行宣传鼓吹,对此自然轻车熟路。届时第一届国会选举后,议会必是他们的天下。”敏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p>

    “行了!别以为自己读了几本书就是圣人了。你才多大啊,还早着呢!”帝君打断了敏宁的辩解,“不要总是把别人想象成坏人,不要以为别人都是想害人的。共和主义者也有很多热爱国家的吧?”</p>

    “只是他们爱的是那个由他们自己掌权的国家吧?”敏宁本想以此反驳,但话未出口太后便厉声制止了双方,她似乎不忍看到帝国的皇帝和皇储激烈争吵:“你们两个都安静下吧。皇上你也是的,女儿有不理解的地方,好好解释就是了,何必在大家面前如此失态。”</p>

    “老身也说过,立宪是可行的,这共和派不带兵不掌财,谅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好了,我看今天也不适合再谈下去了,你们都回去吧。过段时间我们再派几个大臣和宗室成员出洋考察宪政,这立宪国和共和国都要去,多学学人家吧。不要老想着窝里斗!也不要总是抓着权柄不放,皇上和铭弈,你们这一代是需要多承担一点,但我看这后辈,恐怕是需要多多仰仗他人咯。”太后以不容争辩的口吻结束了当天的谈话。</p>

    “对了,皓儿留下,你多年在外,难得机会,今天一定要好好和你叙叙。”太后叫住了祖皓。</p>

    “唉,本想多和他聊聊的,没想被太后叫去了……”出门见到曹永浜,敏宁便向他抱怨道。</p>

    “这今天怎么了,出来的时候都面色古怪?”看见皇帝黑着脸从后花园走出,曹永浜显得忧心忡忡。</p>

    “宁儿,刚才是父皇太激动了,你也是为了国家,朕不怪你。但你还年轻,这些事情不要过多参与,否则招人议论。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别让那些人抓到把柄。”帝君走了过来,悄悄安慰敏宁道。</p>

    “父皇,宁儿的话还请父皇三思啊,当务之急是如同普国和森国那样,培养忠于帝国和父皇的人……”敏宁似乎没有从刚才的讨论中抽身。</p>

    “行了,别怕,父皇这么多风浪都过来了,到时候真的有人嚼舌头,我们也能够应付。再说获得议会支持也不是难事,我们要顺应潮流嘛。”无论女儿的反对还是她所提及的危机,唐铭铮都没有放在心上。</p>

    “可是父皇,千万不能忘记大陆帝国的教训啊!”敏宁对形势的看法并不乐观。</p>

    “好了,我也该回骏崖了,行宫迁回还有很多事情,曹将军,这里就拜托你了。”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匆匆交待之后很快离去。</p>

    “听太后的意思,她不支持你在陛下之后掌权?只是她不一定能管到那个时候吧?”听完敏宁对会议过程的描述,曹永浜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说些宽慰的话。</p>

    “这是一种表态,难免有人在日后不用作证据。话说我连自己的父亲都没办法说服,很难想象以后怎么支撑起大局啊。”敏宁抬头望着车窗外逐渐暗淡的天空。</p>

    “听过木人和土偶的故事吗?”看敏宁久久不语,曹永浜不得不打破沉默。</p>

    “说是一个木人看见一个土偶”,见敏宁摇头,曹永浜讲道,“他嘲笑土偶说:‘你看你,如此脆弱,天一下雨,地上一发洪水就碎了。’土偶很坦然地答道:‘没错啊,反正我是土做的,碎了大不了回归大地。但你呢?虽然雨打不破,但水流一冲,你便随处漂泊,居无定所。’”他看了敏宁一眼,“感觉你有时候就是这个木人,看起来无懈可击,其实早就没有了归宿。”</p>

    “唉,也许吧,人至察则无徒,我早说过自己不适合成为君主。”敏宁深深叹了一口气。</p>

    “殿下莫急,你的言论末将以为虽然恶毒,但也还算中肯。只不过照你的做法,恐怕要被认为是假宪政真专制的吧?”曹永浜虽然也能看到当下的危险,却也无计可施。</p>

    “老百姓有时候就和女孩子一样矫情,对她好点,她得寸进尺,直到你无法承受的那天。历朝历代对待流民的做法,恰好印证了这点。”敏宁略带自嘲地笑道,“恐怕谁都知道,解决的办法应该是让流民参与工程建设,或是屯田垦荒,但人治体系之下,一旦君主与官吏势弱,则等同于痴人说梦。立宪和法治,为的不是讨好百姓,而正是为了保障国家掌控全局的能力不会因人而异。此外,有法律约束底线,就不会担心君主倒行逆施或是出现多数暴政。”</p>

    “以前我曾经认为,最好的政治,就是议会加明君,”曹永浜苦笑,“可是现在想来,这两者其实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吧?议员为了选票,往往对民意会曲意逢迎,而伟大的君王有时候比所有人看得都远,他的所作所为,可能一时让人无法理解,却是惠及千秋万代的大仁政。”</p>

    “大陆帝国的末代皇帝,不就死在这种不解之中吗?”每每读到这段历史,虽然作为一个看客,敏宁都会感慨万千,“他击败了帝国的宿敌,却被受益者杀死,只因为他要求民众们再多付出一些……这几天我真的很害怕,怕父皇有一天也会重蹈覆辙……”</p>

    “好啦,陛下雄才大略,又怎会如此不幸呢?”曹永浜说道,“你也是忧心过度了,宪政本来就是法治为先,只要走了这条路,你的设想,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p>

    “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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