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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诺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

正文 第六章 甜蜜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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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宪政乃是&#25991明、进步之潮,使我东土共沐自由繁荣之光;终有一天,我们将不再忍受邯郸学步般、唯利是图和官商勾结,不再为世风日下而痛心疾首,我帝国民众所需要的&#25991明开化,必然是合于道统,守于仁义,安于乡土,爱于老幼,谨于修身;如果为了改变失去一切,那不但无颜面对先祖,更使得仁人志士的努力得不偿失。”</p>

    唐铭弈脑海里仍旧是数月前在帝国大学演讲时学生们由衷欢呼的场景,即使是共和主义者发动政变,他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毕竟但凡匡正朝纲世风,有时候都需要一些强制手段。但这位熟悉古代东方圣人经典的王爷的学问,却很难明白理想与实际统治之间的关系。他并不知道,一旦某种“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了某个看似紧急的目的,比如安全,比如稳定,比如抵御强敌而被赋予一个极不成熟甚至喜欢意气用事的系统的时候,“权宜”就变成了一种迷药,一种让尝试者欲罢不能的毒品……</p>

    “国民大会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经济管制法》、《政权组织法》、《社会管理法》、《物资统制条例》……鲁赫念着一个又一个的法令与条例,出乎观察家们意料的是,新成立的共和政府,非但没有继续革命党时期的各项政策和主张,反而急剧向着他们打倒的统制派靠拢,这些唐铭铮都不敢轻易公布的法律,就这样借着共和革命的滚滚洪流,如无边的巨浪一样,压到了刚刚对推翻皇帝拍手称快的南方人头上。</p>

    呵呵,这就是那个民享、民治、民有的三权主义共和国吗?唐铭弈无精打采的脸下,隐藏着一颗深深自责的内心。人最悲哀的,就是有一天成为自己讨厌的人。而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或许是对她子民的那种短视和鲁莽的无情嘲笑吧?</p>

    “所有集会、结社和公开发表的言论,都必须经过国民政府宣传部的审核,防止人民公敌利用宪法赋予人民的自由破坏人民的幸福;所有营以上军官在甄别完毕前不得与外界接触;为应对保皇党特务的渗透和煽动,中央党部纠察办公室升格为中央党部调查统计委员会,专司社会和政治安全保卫工作,同时有权无条件拘捕任何人48小时;公敌法案有效期延长两年,近期将特别针对工商业进行反政治献金调查……”唐铭弈的注意力早已散乱不堪,思维活跃的他甚至不愿再听见鲁赫多一个字的国民会议通报。</p>

    “情况竟然一如敏宁所料……这些借我皇室上位者,最热衷的也只是权力,甚至只是享受那种生杀予夺的快感?难道这是多年受到压抑的后果吗?见不义而行至不仁,以暴易暴耳。”汉国公心里有一种淤积在胸的无奈和悔恨,闭上眼睛,他甚至无法面对梦里时常出现的皇兄和皇嫂,还有自己年迈的母亲,自从太后知悉唐铭铮夫妇被杀的消息后,便中风在床。而曾经意气风发的铭弈,面对这个国家,就好像面对自己的母亲那样,认为或许只有逃避,才是最好的办法。</p>

    看来,权力的掌控,根本不可能单纯依靠正义与善良,任何执政者,都会把秩序和稳定当做政权的第一要务。更何况,唐铭铮不过是矗立在他们面前的那座冰山露出的一个尖角,削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浮出水面……</p>

    “国务卿先生,”钟兰桥的声音打断了唐铭弈噩梦一般的思索,“有什么要补充的吗?”</p>

    “大统领忧国忧民,国府励精图治,我自然没有什么要说的。”汉国公任何事情都懒得经过大脑,反正这些人把持行政和立法权后,自己的位置形同虚设。更何况,钟兰桥只是问是否有内容需要补充,可见共和党人在权力分配上,和唐铭铮一系没有多少区别,非嫡系势力和人物,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决策圈中获得足够的分量。</p>

    “这也是国民会议的决议,我们作为公仆不过坚决执行罢了,至于您上次所说的布雷塔尼亚的问题,下午我还是希望你去见一见他们的公使,表明我的态度,同为皿煮国家,他们如果想保证在我国的利益,还是要有所选择的。”</p>

    “只是诸位,军事管理法此次大会并未通过。”鲁赫用一种漫不经心又略带遗憾的口气完成了自己的报告,“本来说,这是打击专制势力,树立国军权威的绝佳时机,只是不知有些人为何要瞻前顾后,坐失良机。”</p>

    “鲁部长的结论,本官以为下得有些轻率吧?”王睿满是烟雾的嘴里,喷出了一道看似薄如轻纱,却令人难以逾越的障壁,“天下兴衰,不外乎治乱二字,所谓大乱方能达到大治。诸位试想,共和革命虽然获得了胜利,但保皇党仍旧控制了半壁江山,唐铭铮在那些地方经营多年,他们的军队战力强悍,装备精良……”</p>

    “王部长的话倒是不假,但叛军也绝非不可战胜的啊!”钟兰桥挥手赶开弥漫的烟雾,医学博士出身的他,十分讲求健康和养生,平日里几乎是烟酒不沾,也绝不允许他人在眼前吞云吐雾。但面对这个叼着雪茄,如同在后院里闲聊听戏一般的暴发户,钟医生也只能够竭力克制和忍让,因为无论是老谋深算的鲁赫,还是德高望重的唐铭弈,都很难保证,王部长会不会如同推翻一手提拔他的君主那样,命令士兵将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带上绞刑架。</p>

    “大统领高屋建瓴,看到了问题的实质!”没有人知道王睿的赞许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别有深意,“如果没有那种为己为国而战的勇气和智慧,我军又怎能克敌制胜呢?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共和政府与民众之间的朴素情感。正是因为这种上下一心,同仇敌忾,才让我们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但如果我们在登上权力宝座之后,就学起专制者一样,作茧自缚,拿秩序、法律和安定作为疏远民众的理由,又如何能够保证民众的支持呢?要知道,这可是我们唯一的本钱啊!”</p>

    所有人都沉默了,即使是擅长鼓动和演说的共和党高层,也没有想到,这个旧帝国出身的官僚竟然将他们的理论解释得如此透彻。这能否说明民主共和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尚且未知,毕竟专制体制下的受益者,不可能有如此急剧的转变。那么所有的思考与琢磨,又回到了那个最为简单和原始的问题:王睿说这些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p>

    这就是权力的魔力。唐铭弈心想,儿时,太后曾经教导自己,为人处事,要多为他人着想,知人所欲所思方能够高朋满座。只是和几乎所有东夏的师长们相似的地方在于,太后教给自己的,这是这套理论掐头去尾的部分。而失去的内容,往往能够改变整个故事的全貌:对于那些与自己地位相当或是高于自己的人,你要琢磨他们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代表着什么;但对于下面的人,你却没有必要刻意讨好,掌握大局的情况下,你要让他们去琢磨你的想法。因为越是位高权重者,需要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东西就越少,相反,他们能给予别人的却非常多。虽然理论上,这种权力来自于一个个卑微低贱的人心,但在实际统治中,单个的个体却很难发挥足以撼天动地的力量,这也就造就了人统治人的必然性,即所谓必然性的征服定律。</p>

    “那王部长的意思,就是我们实行军管,将会丧失人心?”鲁赫宽厚的脸庞上似乎没有多少请求和需要的意思,“可部长你知道,现在有多少打着自由旗号活动的奸细和特务吗?知道还有多少暴君的同情者在暗中串联吗?就是国军内部,也很难保证有人在和北边暗通款曲吧?”</p>

    “鲁部长,你有些过度焦虑啊,小心思虑过度,脑子烧瓦特了呀。”王睿轻蔑地说起了紫苑方言,“你们这些喝洋墨水的人哟,根本就不晓得老百姓的厉害咧。”</p>

    作为一个被迫靠边站的旁观者,唐铭弈对两人的算计和博弈一清二楚:实行军管,表面上看对军部有利,可以借此实行各式各样的军事化法令与政策,但在当下南方革命热情高涨的时候,即使为了对付保皇党而实行高压统治,也必然会积累民众的不满。虽然这的确是稳定秩序的最佳手段,可这种连心狠手毒如唐敏宁者都百般顾虑的举措,必然会严重损害共和政府特别是军部的声誉。而共和党人只需要将舆论巧妙引导,便能让王睿成为独夫民贼。等到那是,羽翼丰满,党军得到加强的前者,只要将对付唐铭铮的手段在紫苑重演,这个新成立的东夏共和国,就真的成了共和党人的天下……</p>

    “好啦好啦,两位一心忧国忧民,钟某也不忍心看你们僵持不下啦。”钟兰桥云山雾绕的态度,和他那拗口难懂的博尼亚方言一样,令唐铭弈有些难以猜测,“治乱之道,不外乎攘外和安内嘛,但是,孰轻孰重,却从没有定论。如果外患不急,多花点时间在内政方面,当然也合情合理;可是先生们看看,北边会给我们这个时间吗?既然不会,不管有没有准备好,我们也必须尽快投入这场即将到来的全国解放战争之中。我预言,它必将锻炼我们的军队,教育我们的民众,也会让整个东夏,从愚昧和懵懂之中彻底醒来!”</p>

    “可是兰桥兄,如今我军战力不足,党军更是刚建设,怎么可能立马发动战争?”一直双唇紧闭的鞠安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担忧。</p>

    “如果我们不尽早行动,等到对方准备妥当,战争的结果将很难预料!”钟兰桥仍旧是满怀激情的模样,“外患迫在眉睫,但如果我们迎难而上,不但安内的重任可一并完成,我们的党,我们的武装,也能够得到充分的发展和锻炼。”</p>

    听完钟兰桥演说一般的陈词,整个会议室如同隐秘行军的队伍一般,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突然肃静了下来,鲁赫没有了原先的焦虑,而王睿叼在嘴里的雪茄,也被迅速取下掐灭。唐铭弈看得出来,这些争夺肥羊的野狼,遇到了一头更加高明的狮子。虽然表面上看,这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完全是一个热血未冷的革命者,但在他的内心里,却隐藏着旁人无法摸清和猜透的机关。王睿之所以能够以旧官僚的身份在共和政府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不外乎凭着手上对他惟命是从的数万人马。共和国成立后几次扩军,身为军政部长的王睿羽翼越发丰满。反观共和党人,汉国卫队虽然经过改编成为党军精锐共和卫队,但其中一个军却完全控制在唐铭弈的手上;而那些由社区志愿者,从戎学生和市民纠察队组建的党军,论战斗力只能算是拿起步枪的老百姓,装备的全是军队淘汰的旧样式,即使这样还不能保证人手一枪。而正如曹永浜所说,战争归根结底是人的较量。一旦战事旷日持久,双方那些苦心经营的精锐力量就会被慢慢消磨,取而代之的,必然是枪还没有摸热乎的新兵蛋子。而这个时候,掌握充足人力资源的势力,就必然能够成为主导。党军的成立,在共和党人的宣传下,具有了一种神圣和高尚,似乎加入这样的一支军队,和那些拿钱办事的职业军人完全不同,当兵从一份职业变成了一种理想。而面对即将爆发的战争,兵力有限的王睿再也不能把党军当成可有可无的点缀,毕竟在不远的将来,自己将不得不依靠这支日益壮大的军事力量。</p>

    “大统领一席话,令鲁赫茅塞顿开。王部长所言句句在理,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切不可在这两种命运,两种制度对决的关键时刻自乱阵脚。”鲁赫对钟兰桥的意思心领神会。</p>

    唐铭弈看着王睿懊恼的神色,心中暗自得意。依旧游离于权力核心之外的他,自然乐得见到寡头之间的争斗。可是,一种担心在这个时候突然涌上他的心头。党军的兵力虽然在这几个月内如洪峰过境的湖面一般急速增长,但训练、供给和装备水平却非常的低下。如果共和党人不能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如果他们不能争取西洋列强的支持,那么人数众多却战力差劲的党军,最终只能沦为王睿的兵员补充队。</p>

    “现在我们从南方运输货物的航路已经基本被中断,也就是神圣同盟的船只可以避免遭到商团的检查和骚扰,只是洋人的运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一直负责管理行政事务的组织部长鲁赫报告着,“不过好在有公敌追捕行动,不但消灭了保皇党可能的支持者,没收的财产也大大缓解了财政困难。”</p>

    “不过,布雷塔尼亚议会下周才审议财产归属问题,而且诺论人的舰队正在北洋集结,他们有三艘巨舰,应该能获得胜利。所以寡人以为,我们何不观望一段?”钟兰桥对此胸有成竹,“无论结果怎样,洋人绝不会看着如此巨额的财富落入保皇党之手,毕竟这对他们也未必有利。” </p>

    “南方的丝绸、瓷器、茶叶和糖等等都是西洋商贩趋之若鹜的交易品,而北方需要大量进口棉花和铁砂用于准备战争,这些都来自辛德拉,自然不会提起洋人多大的兴趣。”鲁赫补充道,“而北方以工业为主,外销的产品以量取胜,因此如果他们失去制海权,那么运费上涨带来的损失要比我们大得多,如果东远公司的财产再判给我们的话……”</p>

    “这样吧,国内也需要一些时间安定和整顿,各共和党派大会即将举行,我们可不能像北方那样,最终还是分成几个党自行其是,必须将政治力量统一起来,用一个党派、一个主义、一个领袖统一国家!各位都各司其职吧。”钟兰桥似乎没有让大家讨论下去的打算。</p>

    “西洋那边,还是等梅先生的消息吧。”他对站起身的副国务卿补充了一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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