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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诺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正文 第十五章 艺术家的谎言与真相
- 次日清晨，久久覆盖在紫苑上空的乌云竟在一夜之间消散无踪。春雨浸润的街道与房屋，虽然仍被积水割成斑驳的条块，明媚的阳光却在渐渐把这座江南古都蒸腾得舒适干爽。而“梅雨三月不开窗”这样的民谚，更是让这突然出现的晴天显得弥足珍贵。</p>
祖皓等在约定的地点，只见络绎不绝的行人早已焕然一新，靓妆丽服的他们，如同雨后盛开的鲜花，使得老树一般沉闷的街道渐渐活跃和光鲜起来。</p>
不一会，一辆黑色箱车压着石板辚辚而来，车头令旗浑厚黑色的“唐”字，配着红色双线丝织成的旗身，显示着乘车人原本高不可攀的皇族身份。帝国本尚灰色，据说是源自开国皇帝唐浩若组织复国军时，因无钱购置染料，故全军灰衣黑旗。之后虽因继承镇南公领地而在国旗中加入代表后者的黄色，军队却依旧一片淡灰；自祖曼当政，这位热情如火的皇后便时常身着红色朝服，国内臣民上行下效，一时间红色蔚然成风。</p>
“今天人多，先上来，我们边谈边走。”唐铭弈见祖皓自觉打开马车门，便低声吩咐。</p>
“皓儿有一事不明。”祖皓坐定，便对闭目养神的汉国公说道，“谋定而动自然最好，可今日正值尉迟金艺术展开幕，国府官员全数参加，我们也不事先约定便贸然前往，军政部那边岂不是为难？”</p>
“谁都可去，甚至你办完事也可和延桢去逛逛。”唐铭弈从衣袋中掏出两张门票在祖皓面前一晃，“唯独他王部长绝不会去。”</p>
“怎么，部长大人也不喜欢那些费解的，呃，行动艺术？”祖皓轻蔑地一笑。</p>
“王会计的欣赏水平，自不及本公，更何况艺术绝非这攘攘路人所赶之场。”唐铭弈看着窗外神色兴奋的行人说道，“两年之前，这个尉迟大师狠狠损了王睿一把，若不是皇兄已死，今日他哪还敢在紫苑招摇过市？”</p>
原来，三年之前，唐铭铮为将自家班底迁回帝都，开始在紫苑大兴土木修造官署与官员住宅。作为重头之一，陆军部办公建筑必须能够容纳行政、情报、指挥、后勤等诸多系统，若以传统东方院落作为建筑设计，则必须占用大量土地。而王睿别出心裁，命人仿造西方宫殿样式，修建高达七层，拥有数百间会议厅、办公室和仓库的一体化建筑，此外，为求机密，还将地底下水道改建，成为地下部分。由于得到皇帝全力支持，整个工程一年半便宣告完工，朝野及东西方舆论，自然是对这栋雄伟而新颖的大厦议论纷纷。就在王睿洋洋自得之时，尉迟金接受的一次访谈，却在整个世界掀起了轩然大波，掀起的浪花，甚至浇了陆军部长一头冷水。这次由西洋记者组织的访谈中，尉迟金以艺术家的身份，对这栋大厦进行的无情抨击。他声称，这样不伦不类的庞然大物，不但耗费巨大，对于原本恬静安详的江南水乡更是一种极大的破坏。它突兀于一望无边的小楼之中，体现者皇帝和帝国的压迫与自负。此外，他还以西洋各国修造楼堂馆所时均不得高过当地教堂为例，证明帝国的野蛮、暴虐和浮夸。虽然在西洋土生土长的记者们对这个所谓“不得高于教堂”的说辞私底下不屑一顾，但还是一字不落地刊发了尉迟金的言论。文章一出，如同山石砸入滚烫的岩浆一般，惹得舆论一片哗然，立宪派更是趁机大做文章，一时间，王睿便成为了众矢之的。</p>
祖皓点了点头，却有立马摇头说道：“说来也是。不过，这尉迟金除了几个别人根本琢磨不透的作品之外，似乎在艺术上根本无所成就，为何却能够得到东西方的追捧呢？”</p>
唐铭弈听罢便一阵干笑：“所谓艺术，看似深不可测，其实不过如此。由于主观性极强，故不同鉴赏者可得出不同结论。因此，若想一炮而红，只需某些要人或学界泰斗点头即可。而这尉迟金，寡人以为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不过非常懂得投洋人所好，刻意表现我东夏文明及东土人丑陋一面，以满足洋人日益暗淡的自豪感。尤其在文艺书画方面，我东夏一直与西洋不相上下，难得有人主动投靠，对方自然喜出望外。更何况，这尉迟金本就是文坛泰斗尉迟青之子，有洋人吹捧，再有父亲威望，怎能不出名？”</p>
“怪不得共和派对此人趋之若鹜。”祖皓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如此说来，叔父拜访王睿时机，真的是恰到好处：此时多数官员政客都在展览区的国立美术馆，无数眼球正在紧盯这个蹩脚的纨绔子弟，闭门赌气的王睿，反倒如灯下黑影一般，一时间无人关注了。”</p>
“孺子可教！”唐铭弈再次闭上了眼睛，“延桢要有你一半头脑，断不至于令寡人难堪啊……”</p>
祖皓沉默着，旦听见马车缓缓停下，转头望去，军政部堡垒般坚固高耸的主楼和周围难以攀越的围墙便映入了眼帘。车夫麻利地将拜访的门帖交给卫兵，后者立正敬礼后，立马示意开门放行。</p>
军政部大厦这庞大而复杂的迷宫，祖皓还算得上熟悉，但没有部长办公室主任的带领，两人还是很难寻见王睿所在。由于后者生性多疑专断，因此那间宽敞华丽的部长办公室，通常不过是空无一人的摆设。会计出身的王睿宁可与其他部属挤在一个房间内，也不愿被这些精明到狡猾的公务员所隔离。他会不定期地更换办公地点，目的是更好地获得消息，同时躲避那些不愿见到但又不好得罪的访客，如国会议员或是热情过度的国军军官。</p>
不过，唐铭弈从接待他和祖皓的军官是办公室主任而非寻常参谋这一点，便感觉得到王睿对自己到来的期待。从感情方面来讲，共和党人只是相互利用相互提防的对手，而皇帝死后没有了利害冲突的汉国公一系则相对可信一些；而从现实方面，共和党人在打压唐铭弈后，一连串的出招也清楚地表明，他们正在对自己磨刀霍霍，因此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关头，寻找新的盟友也成了这位曾经背叛朋友甚至主公的官僚唯一的选择。</p>
终于，在走上三层楼，绕过数个弯之后，三人终于来到了一间红漆木门的房间，打开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如卫士般整齐摆放在房间两侧的办公桌，背对着访客的军官或在奋笔疾书，或在仔细审阅文件，房间尽头，一张实木保密桌之后，那个身材高瘦的身影，便是军政部长王睿。</p>
“哎哟哟，是汉国公哟！”依旧是那夹杂着紫苑方言的口音，军政部长的脸上，却少了往日的傲慢和轻浮，他关上保密桌盛有文件的木橱，起身说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哦！怎么，艺术节不好看，来看我这个老家伙咯？”</p>
“一群小丑，沐猴而冠，不看也罢！”唐铭弈方正的脸上，显露出与他的兄长一样的傲气，直逼得王睿心中突然一阵慌张。</p>
“那可是全世界知名的大艺术家哦，想看的人不要太多，汉国公这样说，有人要伤心的哦。”王睿迅速敛起自己的失态，作出一副戏谑的样子。</p>
“众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不见得要去凑这个热闹。”唐铭弈径自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坐下，他留意到，其他参谋与文官，早已识趣地离开，“想想难得清静，就跑来找老兄你聊聊。”</p>
“也好，也好，最近事情多得有点吃不消哦，既然唐兄有意，那我们就放松放松？”王睿回位置坐定，望了一眼茶杯，再看了看祖皓，最后把眼光转回唐铭弈的身上。祖皓会意，在给两人茶杯中加满茶水后，便轻轻开门离去。</p>
大约过了将近两小时，只听房间内传出王睿用紫苑方言高亢地喊了一声，一直守候在外的参谋便打开了房门。唐铭弈和军政部长寒暄几句后，便在办公室主任带领下离开了大楼。</p>
或许，唐铭弈与祖皓拜访王睿的消息，早就传入了钟兰桥和鲁赫耳中，但这并没有引起他们过多的关注，因为当天在美术馆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变故，吸引了多数人的目光和思绪。</p>
“什么？政治避难？”正在执笔练字的唐铭弈被祖皓一番话惊得笔头一颤，“这行动艺术，可是要造成轰动了。”</p>
“时机上的确恰到好处，”祖皓关上门，压低了声调，“不过，国府接收此人，除了挣点虚名和面子，恐怕得不偿失吧？随着尉迟金留下的，还有同行的上百名作家、艺术家，都是学宫士子，且不说皇党是否会不快，照国那边，如何交代？”</p>
“两利相权取其重，巨大诱惑面前，党部那伙人哪还顾得什么邦交？”唐铭弈说道，“这尉迟金带着一众士子请求避难，完全可以被共和派舆论宣传为脱离暴政桎梏，投奔自由世界怀抱，为共和国挣足面子。更何况，这位大师在东西方都颇有影响，宪政派将其视为同道，洋人将其当做朋友，只要他愿意合作，内外援助与支持，还不是接踵而来？”</p>
“嗯，更何况，洋人一直意欲干涉东夏内乱，只是苦于缺乏借口。尉迟金这么一跑，洋人便有充足的理由介入。”祖皓点了点头，“只要善加引导，此人便可照洋人的剧本，念出他们需要的台词。”</p>
“就跟两年前一样，也难怪今天王睿如坐针毡，恐怕和党部首脑一样，早就得到了消息。”唐铭弈说道。</p>
祖皓见汉国公提起今日会谈之事，便赶忙问道：“对了叔父，这王部长今天有透露些什么？”</p>
“不可说，不可说，时机恰当，你看看窗外景色变化，自然领悟得到。”唐铭弈说罢，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软软的笔头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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