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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诺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正文 第十四章 龙丘来信
- “同学们！老师们！朋友们！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是为了纪念一位老人！”义帝像基座上，站着一名学生领袖，他举着扩音筒向黑压压的人群高喊，“他是一位伟大的先驱，一位心向宪政的明哲，一个好官，清官！”</p>
说到此处，演讲者止不住哽咽，听众如雷的掌声像火焰一样，让广场的人海渐渐滚烫。</p>
“两年前，他走了，没有留下一分钱财产，却给我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精神财富！”演讲者收拾情绪，示意众人安静，“是他，让我看到了照国乃至东夏未来的希望；是他，引领我们前进的方向！单凭这一点，他就足以青史留名！虽然，黑暗势力的压迫，使得他孤立无援，受尽了委屈和迫害。但是，光明的火种已经在国人心中点燃，新生的曙光已经在地平线升起！再也没有人，能够依靠强权、威吓甚至暴力迫使我们放弃理想信念，再也没有人，能够继续欺骗和愚弄已经觉醒的芸芸众生！”</p>
经久不息的掌声再次响起，广场已经成为一片沸腾的海洋，此时此刻，无论是站在台上振臂高呼的运动领袖，还是场内默默聆听沉思的学生士子，都不约而同的感觉到，整个照国，整个东夏，乃至七洲七海的目光，正聚焦在这片热度高过当空烈日的战场之上。而他们每个人，都是冲锋陷阵的战士，是火红滚烫的岩浆，一旦蓄积多年的能量爆发出来，定会将一切黑暗和腐朽的势力全部埋葬。</p>
“现在的我们，有两条道路摆在了面前。”那名演讲者继续高喊，“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一个我们必须回答的问题。今时今日，我们必须承认，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们，都是一群贪婪、自私、无能、怯懦的恶魔和吸血鬼！他们不但在战场上败给了被南方民众彻底抛弃的保皇势力，为了苟安，他们还与皇党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他们出卖国家，出卖民众，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吗？没有！非但没有，对战败负有不可推卸责任的徐昭，还在皇党的支持下发动政变，他残害忠良、排除异己，妄图借助武力独揽大权！如此昏庸暴虐之徒当国，照人岂有出头之日？！最近，他又与唐敏宁这个妖女相互勾结，签订了足以灭我照国照人的《商贸条约》！大家想想，一旦条约签订，外人外资可以随意进入本国，在强大的资本和低廉的薪水之下，哪还有我照人的生存空间？在这亡国灭种的紧要关头，我们只有勇敢站出来，反暴君，反商贸，将黑恶势力从照国彻底赶出去，才能还我国人富足平静的生活，才能最终实现我们心中的宪政梦！”</p>
“反暴君，反商贸！”“皇党滚出照国！”“宪政梦，我的梦！”听众的情绪再次被演讲者带到了天顶云端。</p>
“过不去了，走，从那边绕路。”一名穿着西服的绅士对车夫吩咐道，之后便匆匆拉上了箱车的窗帘。马车会意，巧妙避过人群，循着僻静的小路来到了国君宫殿的侧门。</p>
宫门卫士接过证件，刚想仔细查看，谁想早就守候在警备室的宫廷侍卫长看了一眼车中乘客，立马命令放心。卫兵见状，便喊来其他几人，将堵在门口的铁丝网架搬开。此时的照国宫殿，好像要面对千军万马的疯狂围攻一般，不但卫队全数集中于此，机制带刺铁网在北伐战争中才被发明出来的人造障碍也得到了广泛应用。守备的士兵们认为，只要将原本平坦宽阔的道路改造得如同南部荆棘丛生的密林那样，万一广场上的学生受到煽动蜂拥而来，外围遍布的铁刺能够阻止冲击者的前进，使得守卫者不至于像帝国禁卫军那样在不知所措中被怒潮淹没。</p>
入宫的道路刚刚被清出适合的距离，熟练的车夫便驱驰马匹快速进入。走过一段石板道，箱车快速而平稳地停在一栋小楼前方，卫兵见状，立马打开木门，车上乘客匆匆跳下进门，随着大门紧闭，一切再次回归平静。</p>
“南宫大人，龙丘那边有些什么动向？”来人刚在厅内坐下，早就在此等候的国相杨子钊便开口询问。</p>
“前几日，玫瑰厅派人来使馆，托下官亲自转交殿下的一封亲笔信。下官不敢怠慢，即刻将日常事务交给副手打理，星夜兼程赶回龙丘向殿下和各位大人报告。”</p>
“南宫挚，快打开看看。”徐昭不待这名叫南宫挚的照国驻联盟公使说完，便开口问道。</p>
“下官不过区区公使，此等机要信件，还是殿下或者哪位大人亲启为好。”南宫挚双手将信封呈上，闷热和旅途带来的汗水浸得上过蜡油的头发更加晶光透亮。</p>
“我看看，”徐昭见包括照国公在内的另外四人都不敢接信，便径自拿了过来拆开，“唐敏宁的信只提了两个问题：一是此番学子聚集所为何事，二是国府如何应对。”</p>
“就这些？”杨子钊感觉有些莫名其妙。</p>
“以昭所见，这学生闹事，不外乎有人指使，意在颠覆我照国社稷。”徐昭见公父想要开口，便急切地抢过话头来。</p>
“有人指使自是不假，当下共和国攻灭潞国，联盟又适逢权力分配，国内有野心者定会蠢蠢欲动。”杨子钊说道。</p>
“有人就看不得我照国安定！有本事的，为何不堂堂正正揭竿而起，拿那些书呆子做挡箭牌，算得什么英雄！”徐昭的堂弟，也是他在军中的亲信国尉徐晖握紧了拳头。自徐昭政变夺权后，国内士人对军方一直颇有微辞，此番尉迟金带着逃亡士子回国未遭阻拦，实际上已经动摇了军方在照国的权威，而作为主持照军日常事务的最高长官，徐晖自事件开始便处在了进退维谷的位置：如果强行镇压，他无法保证连自己父亲都会背叛的徐昭是否在需要之时也会抛弃自己，让自己成为替罪羊；而继续无所作为，必然也会增加世子对自己的不信任。</p>
“敌在暗，我在明，当下最忌讳的，便是无的放矢。”说话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约摸三十五六岁，顶上的头发开始脱落，但仍旧打上发蜡齐整地向后梳理，高高的鼻梁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不大的眼睛满是镇定和冷漠。</p>
“袁大人可是意有所指？”杨子钊看着说话的男人。对于这个接替自己成为上大夫的官僚，国相并不见得喜爱。此人全名袁文彬，是暮林贵族，和其他大族一样，袁家也经营着暮林最大也是最出名的业务——佣兵，即招募省内精壮充作各国特别是照国的精锐军人。由于暮林士兵善使大刀，战斗中常将对手砍得血肉横飞，因此极受军队喜爱。袁文彬和其他继承家族传统成为军头的贵族不同，他早年留学西洋，精于政治与谋略，因而很快进入官场，平步青云。杨子钊看重他的能力，欣赏他的判断，但却看不透这样一副深不可测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想法和意图。</p>
“天下之事，即便烂于自己腹中，也会为人所知。”袁文彬顿了顿，说道，“幕后之人，谋划可谓环环相扣，时机把握准确。他正好选在全代会召开在即，联盟传出风声，照国将有一人进入常务理事会之时，恐怕就是为了挑唆内斗，最后坐收渔利。”</p>
“照国比潞国疆域更大，人口更多，国力更强，共和党人刚刚控制潞国，联盟又陈兵东境，此时想要鲸吞我国，恐怕痴人说梦吧？”杨子钊并不认同袁文彬的想法。</p>
“如能扶持亲共和国者上台，并不需要多少军力，又可以大大减轻西线压力，何乐而不为？”袁文彬冷笑，“不过，这或许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高手，极有可能隐藏在重重机关之中。亦或者，到了堕入深渊之时，我们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p>
“有……有这样的高人？”好容易抓住众人思索空隙插话的照国公问道，自政变后，他由原来左右摇摆，毫无主见的无能君主变成了真正的虚君，但在位多年的他仍被请来商议，便说明朝中仍有他的一席之地。</p>
袁文彬答道：“下官不敢妄自揣测，不过，既知对方意图，也可从果到因逆向推测。此番照国推举人选，世子殿下应是当之无愧，故而，这幕后主使搅乱乌林，既是让殿下无法抽身，更意在让龙丘对我国君臣掌控国内之能产生怀疑。”</p>
“我早料到，他们明目张胆纪念一个被废宰相，就是为了指桑骂槐！”徐昭恼怒地锤着桌子。</p>
南宫挚心中一惊，他的身上不住打着冷战，仿佛此时此刻所在之地已不是炎夏的密室，而是寒冻刺骨的冰窖。他见众人不语，干嘛开口道：“殿下息怒，下官卑微，不敢妄言，然以时下龙丘现状观察，联盟高层尚未就如何处置乌林之事形成共识，因此我国尚有时间寻找方法妥善解决。不过，全代会召开在即，商团与文官两派大半人马已列队完毕，留给我国的时间，恐怕也十分有限啊！”</p>
“只要能体现国府对时局的控制力，晾联盟也不敢拿我们如何！”徐晖叫道，“君上，上将军，徐晖没有别的能耐，只要国府准许调兵，我定叫那些乱臣贼子灰飞烟灭！”</p>
“国尉一腔热血，自然可贵。”杨子钊一听，赶忙摆手道，“只是尚未到不可收拾之时，若断然用兵，不但遭内外非议，我国崇士之名，也将荡然无存啊！”</p>
“相国大人！再犹豫下去，全代会一开，那时候就算皇帝像广场的学生散了，这宫殿内外，也早就挤满了联盟士兵了吧？”徐昭厉声回道。</p>
“昭儿，杨大人为政多年，懂得我照国处事之道，就不能听听他的，小心为上？”照国公趁着两人暂且无话赶忙插嘴道。</p>
徐昭狠狠摇头：“公父！今时不同往日，那些人正是要颠覆国府，颠覆公父您的权威，此事再妥协退让，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吧！”</p>
“大不了，大不了寡人退位就是！”被架空多时的照国公，看起来已经到了忍耐的顶点，“寡人继位为君，本就是为了遵循祖制，延续我徐氏皇族传统。继位之初，寡人本就想广开言路，从善如流，谁曾想到，你们，还有外面那些学生士子，偏偏将寡人的开明当成了软弱！每次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争个面红耳赤，有谁踏踏实实为国办事，又有谁勤勤恳恳为民辛劳！除了知道搞垮这个，斗倒那个，你们，你们还知道些什么！够了，寡人受够了！”</p>
“哼，公父倒是自在，甩甩手就想挂印而去。”徐昭冷笑道，“殊不知，皇权才是为君者最好的坟墓，这宝座一旦坐了上去，要想离开，唯有走到生命的终点！”</p>
“君上莫急，公子息怒。”杨子钊劝道，“以臣愚见，当下仍未到你死我活的境地，读书人毕竟不是革命党，他们也不见得愿意看到照国积累多年的文华风物就此毁灭湮没，当务之急，还是要与士子们沟通，了解其诉求，看看是否有达成共识的可能。”</p>
“那联盟怎么应付？”徐昭可没有国相那样的镇定，“学生士子或许可以敷衍，联盟现在我国境内兵力就已经超过我军总数，万一他们痛下杀手，可不见得会给我们时间。”</p>
“此事不难。”看起来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袁文彬突然开口，“可命国府喉舌在明日头版发表一篇社论，言明国府依法治国，绝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名义及形式聚众闹事，扰乱秩序，否则定然遭到国法之严惩。”</p>
“此策甚好！”徐昭击掌赞道，“既向联盟表明态度，又先礼后兵。那些立宪派不是总把法治挂在嘴边吗？这次我们将球丢回给他们，看他们如何应对！”</p>
“殿下……”杨子钊似乎仍有话说，却被身旁的袁文彬悄悄拉住。</p>
商议妥当，徐昭宣布散会，意犹未尽的世子兼上将军留下徐晖，命人拿出地图，似乎准备商议调兵入城，照国公则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小楼，登上了回郊外寝宫，也是徐昭安排的软禁地的马车。杨子钊看着远方的广场，突然感到一片茫然和无奈。此时此刻，他仿佛一个筋疲力尽的消防员，置身于两堆被人不断添入干柴的烈火之中，自己虽然马不停蹄地浇水灭火，却怎么也赶不上烈焰疯狂上窜的脚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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