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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诺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正文 第十五章 举棋不定
- “国相大人，怎么不坐马车呢？夏日炎炎，您又是我照国的支柱，可不能倒下啊！”杨子钊回头，发现竟是袁文彬叫住了自己。</p>
“我早已是焦头烂额，不在乎多烤那么一下。”国相苦笑道，“官署不远，走走就到，正好散心。怎么，袁大人也不怕酷暑，愿意跟我这老朽一道站在火炉之中？”</p>
“呵呵，大人果然宰相风度，圣山崩于前而波澜不惊。”袁文彬微微鞠躬。</p>
“你是高看我咯。”杨子钊摆摆手，“对了，袁大人此来，该不是为了陪老夫闲聊散步的吧？密会上拉住老夫，可是有话要说？”</p>
“国相大人果真心如明镜。”袁文彬说道，“袁某赞同大人所见，然世子殿下正在火上，若没有可切实缓和局面之策，还是不要争辩为好。”</p>
“那袁大人可有对策？”杨子钊虽仍不信任袁文彬，但从他提议先出社论投石问路，就可看出此人所持态度当与自己相似。</p>
“对策不敢，只是袁某出来时曾想，若在暮林，无论何事都有森林蔽日，即使夏天，也不会酷热难耐。”袁文彬依旧平静得有些冷漠，“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若寻得这样一颗，甚至一片大树，又怎愁烈日炙烤呢？”</p>
“仰仗外国，这可是大忌！”杨子钊一听，便觉苗头不对。</p>
“下官若与共和党人或是联盟沆瀣一气，又怎会和相国如此拐弯抹角？”袁文彬扶了下金丝眼镜，“袁某之策，与其说是投靠，不如说利用。当下，共和国鞭长莫及自不用说；就是这联盟，下官以为也并非铁板一块。商团与文官两派自确定全代会召开日期后，便在勾心斗角，拉帮结派。现在，既是鸟兽要寻找栖木，栖木也要招徕鸟兽。我们正可利用这点，扩大照国势力，在联盟中站稳脚跟。”</p>
“只是统一党常务理事数人，我国只有一席，就算世子争得，恐怕只能跟着联盟的节拍起舞吧？”杨子钊摇摇头。</p>
“若是殿下，自然如此。”袁文彬脸上露出虚伪而又神秘莫测的微笑，“无论威望抑或能力，他都不是最佳人选。”</p>
杨子钊说道：“这才是最为棘手的问题啊。学生士子早就对殿下颇有微辞，如今更是将殿下视作宪政最大之障碍，领袖们更是要除之而后快，这不是逼着殿下铤而走险，最终令照国两败俱伤吗？”</p>
“所以，此刻更需要大人挺身而出，肩负起照国万民与社稷！”袁文彬平静的话语，却掀起了杨子钊心中难以遏制的狂澜。</p>
“我？我若知如何是好，怎会犹豫不决？”杨子钊叹了口气。</p>
袁文彬说道：“大人为官公正睿智，无论士子、贵族或是宗室，对大人都敬重有加。此时大人若想力挽狂澜，可亲自到广场，与学生士子们敞开心扉，他们都是爱国之人，只要晓以利害，他们非但不会再为难国府，反而会支持大人担起国家之重任。”</p>
“只是，这样一来，世子殿下岂不会误以为我与聚集者勾结？”杨子钊仍在犹豫。</p>
“好吧，若大人举棋不定，下官也不便强谏。只是，社论发表，最多一两天的功夫，到那时，恐怕不站队也会被潮流推着走了。”袁文彬谨慎地鞠躬说道，“不过，如果能早些和对方沟通，则可多少消除些对立。”</p>
杨子钊看着袁文彬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感觉自己正站在一潭没有丝毫波澜的死水面前一样。后面已无退路，前方除了自己的倒影，却无从知晓其中深浅。自接任国相来，他一直在贵族、军方、士子和立宪党人之间巧妙维持着平衡，如同一名高超的杂技演员，在几条钢丝间来回跳动。然而，今天的演出，却有人悄悄剪掉了几条本可以作为跳板的钢索，又在自己起步的地方浇油点火……眼看烈焰即将把自己吞噬，他必须尽快跳离。但是，即便深谙此道的国相，此刻也不知道，究竟哪边是转危为安，哪边又是粉身碎骨……</p>
或许，再等等看吧……</p>
可惜，世上许多事情，经常不以个人意志所转移。剧变之下的国家，容不得中间派继续逍遥。就好比地震之时绝不能站在渐渐扩大的裂缝上一样，此时再抱着骑墙观望的态度，或许只能堕入即将形成的万丈深渊。官府报刊关于依法治国，反对动乱的社论刊发后，立马在聚集的学生士子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在照国崇士传统的影响下，绝大多数人都强烈反对官府的表态。毕竟在之前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内，士子们习惯了指点江山，百无禁忌的论政时光。法律、规章或者政令，在他们的眼里，仅仅能够约束官员和庶民，身为无冕之王的士子，在照国天然拥有自由发言甚至左右朝政的能力。因此，照国朝廷拿法度压制聚众，实际上被看成了向专制投降妥协的象征。</p>
“要求官府立刻收回社论！”“罢免当事官员！”“言论自由神圣不可侵犯！”“徐昭滚出来，我们要和你论政！”怒不可遏的士子们高喊着各种口号，不约而同地谴责着官府。</p>
然而，直到中午，也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出现，官府、军方和宫廷，除去那篇定性表态的社论，再没有发表任何意见。</p>
“他们不来，我们就去找他们！走！到时政社去！”一名领袖呼唤着同伴。</p>
社论刊发当日下午，就有数千人聚集在照国官办的时政新闻社门口，他们不断叫骂着，要求社长和撰写社论的编辑出来“辩论”。不过，早就知道士子们无法无天已成惯性的新闻社工作人员们，早在报纸送出后便迅速疏散，社内除了几个留守的警卫和门房再无他人。感觉自讨没趣的组织者们只好喊了几句口号便悻悻而去。</p>
“同学们！我们绝不能就此退缩！”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一名学生领袖突然夺过扩音筒高呼，“他们想当鸵鸟，想给我们吃闭门羹，我们就奉陪到底！大家立刻回去，组织同学和老师罢课，呼吁学宫学士都到广场上来，声援我们，声讨他们！我们还要向民众宣传我们的主张，让他们罢工、罢市！我们要用我们的决心和意志，向全国，全东夏，全世界宣告，我们救国救民的决心，永远不会动摇！”</p>
人们本已消退的情绪被这名领袖的话再次点燃，大家三五成群，各自回到学校、街市和学宫，四处呼朋引伴，召集支持者。虽然很多人并不见得愿意主动参与，但在亲朋好友的劝说下，还是跟随大流参加到了聚集之中。到当日傍晚，皇帝像广场聚集的人群已经超过往日的三倍，原本宽阔的平地一下便显得人满为患。聚集的人们或围坐在一起交谈歌唱，或围在几个人身边听着他们慷慨陈词。夜幕降临，蜡烛与篝火在广场汇聚成红色的银河，欢快的人群不时传来歌声和笑声，仿佛此时此刻，他们并不是在进行着一场救国救民的战斗，而是在参加游园、野营或是嘉年华……</p>
终于到了第三天，朝廷派来了几名官员，约组织者们到学宫中谈判。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国府的态度没有丝毫的松动。连续两天，来的官员级别一个比一个高，态度却一个比一个生硬。甚至于，当徐昭在数百禁军士兵保护下出现在万士坛的时候，这位照国皇储和实际掌权人对顶着烈日跪在万士坛外台阶上请愿的学生士子们竟无动于衷，长长的请愿书则和递送它的学生一道，被禁军士兵从台阶上滚了下去。</p>
当双方僵持超过两周的时候，7月15日的清晨，皇帝像广场附近宽阔的街道突然整齐而规律地震动着。又进行了一夜狂欢的学生和士子们烦躁地睁开疲倦的双眼，令他们震惊的一幕却硬生生地刺入他们的视线之中——头戴大沿军帽，身着卡其色军服的士兵正在成建制地沿着广场周边的街道，也是乌林城的主干道跑步前进。晨曦照耀下，擦得乌黑的步枪和顶端磨得明亮的刺刀闪耀着恐怖的寒光；间或有背着马枪，挎着军刀的龙骑兵从行军队列旁边经过，沉重的马蹄踏得石板道路铮铮作响。渐渐发热的夏日早晨，一时间竟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p>
“皇党来了！”“有好几万人呢！我在西门口看了好半天，队伍就没停过！”“他们不敢动手，屠城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广场是不是被围起来了？”学生和士子们毕竟没有经历过战乱，联盟军队的从天而降，不但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更令他们变得愤怒而惊慌。</p>
“同学们，朋友们！我们不要害怕！”组织者见状，便星散开来安抚人心，“我们有民众的力量，有真理在手，何须畏惧屠刀？他们不敢开枪，也不敢将我们驱散！不要忘了，紫苑民众抓获唐铭铮这个暴君的时候，军队并没有挽救他的命运！今时今日，这些人更没办法挽救他女儿的命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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