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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诺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

正文 第五部 殊途同归 第八章 白色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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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建晖下车伊始,便命令身边的党军政治干部和党部干事星散开来,除联络各省市党部协助外,也作为特派员主持各地开展“三清”。由于东境过于偏僻闭塞,仅有少数共和主义者在省会及一些商旅往来密切的城镇建立过共和主义团体,中央党部的派驻机构也仅限于行省一级。因此,得知共和党高层决心借整顿财政秩序控制东境,这些原本无所事事的党员干部便积极配合紫苑来的特派员,将许多官员和贵族“请”去问话甚至直接扣留。</p>

    不过,这些扣押和询问如平原惊雷一般,仅仅是在原本沉闷的天地之间擦过一道亮光,尖锐轰鸣的霹雳过后,竟没有暴雨从云中落下。不知所措的人们纷纷抬头张望,竭尽所能搜寻一切蛛丝马迹。然而,党部一直将调查审讯捂得严严实实,所有嫌疑人就好像被带入了无底洞那样,有去无回、杳无音讯。甚至连党部占用作为关押和审讯场所的旅馆商社,也都被党部特工及党军士兵死死把守,不说传递消息,就是向里面的人送饭送吃,都会经过警卫翻来覆去的检查。</p>

    “将军,末将有一事不解。”跟随祖皓带着21军来到东部地区首府潭渊的薄颖昌似乎有满腹的疑问,“既然国府已委将军全权,那熊建晖怎敢绕过将军和地方官府,直接行驶职权?如此一来,在当地人眼里,将军这个组长,岂不成了为党部保驾护航的卫队长了吗?”</p>

    “党部在为我们清障开路,我们不去道谢还则罢了,现在便横加干涉,岂不是自讨苦吃?”祖皓抚摸着毛色黝黑的骏马,安闲自得地说道。</p>

    “脏活留给不怕脏的人做,黑脸由他们来当,必要时候,再来个唱红打黑?好办法。”不谙政治的薄颍昌多少也能看出其中的门道,“只是,党部办事,虽说确是风风火火,可这东境贵族根深蒂固,以熊建晖那点实力,恐怕未及动摇根本就已经引来惊涛骇浪了吧?”</p>

    “这参谋长倒不必担心,”祖皓爽朗一笑,“叔父对此早有安排,只需要我们……”</p>

    两人商议片刻便有了结果,薄颍昌虽仍旧将信将疑,心中的不安却舒缓了许多。正当他准备拉动缰绳,前往后军视察行军状况时,祖皓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p>

    “这段时间,布防、调度、训练和补给都要劳烦将军,我有些事情,可能不会全天呆在公署之中。”年轻的将军吩咐道。</p>

    整整两周,祖皓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任由共和党人四处活动。地方官员和贵族或多或少和前政权都有瓜葛,因此只要调出档案,中央党部调查部的特工们很容易就将一个人定性为专制余孽。一旦此项指控坐实,便可以定罪下狱,之后党部工作人员便能够采取针对罪犯的专政手段,按照需要审讯折磨。这些平日养尊处优的权贵,哪里受得如此苦难,因此每日从早到晚,都会有惶惶不可终日的家属带着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甚至拖家带口到各专案组驻扎地,软磨硬泡希望办案人员释放自己的亲属,哪怕是取保候审或是多少减轻些处罚,也都能令他们付出平时难以想象的代价。</p>

    但是,东境贵族长期实封领地,对许多乡镇甚至城市拥有治权,又几乎人人拥有或多或少的卫队私兵。同时,由于经营多年,在封地庶民之中也是颇具威望。因此,当共和党人离开省会及中心城市,深入乡村集镇开始第二批抓捕工作之时,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反抗:领主的私兵碍于命令尚且客气,仅仅是禁止专案组和特派员进入封地;领民们则没有这么多规矩和礼节,听得共和党人要将平时对自己颇为照顾的贵族抓走审问,整村甚至整乡的农民便自发或不自发地组织起来,带上锄头棍棒,抄起砍刀土枪,黑压压的一片硬是将专案组围个水泄不通。</p>

    至此,东境各地贵族与民众的反抗,已经形成了干柴烈火。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危险关头,任何一点点擦枪走火带来的热量,都有可能在六省广袤而富足的土地上形成怒火燎原之势。然而,这块人口超过千万,占据共和国四分之一疆土和五分之一经济的大区一旦陷入内乱和混战,便给了隔岸观火的联盟和兰国绝佳的时机。因此,无论是踌躇满志想要涤荡宇内的共和党人,还是拼死竭力以求自保的贵族,都将希望和目光聚焦在了拥有两万兵力的祖皓身上,期盼这位出身东境,又颇具战功和威望的年轻将领,能够如他的叔祖母祖曼太后那样,力挽狂澜、笃定乾坤。</p>

    “将军,熊副组长已是多次派人前来,希望召开工作组会议,商讨如何应对部分乡镇聚众闹事。来人的口气一个比一个强硬,说如果军队再不出面,别有用心者和皇党特务便会互相勾结,煽动民变颠覆东境共和政权。”几日来,祖皓一直躲在临时司令部中闭门谢客,承担所有对外联络的薄颍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再有,各省各地贵族也是接二连三地上书,请求将军出面,制止党部胡乱抓人和刑讯逼供。”</p>

    “未到关键时刻,我以为,两头周旋还是将军出面为好。”祖皓见局面正如唐铭弈所料,心中不由暗自喜悦和佩服,“熊建晖那边不必理会,他要是再催,就向其严明,国军职责乃是守土卫国,无权干预政事,即便出现动乱,若无国府军事委员会命令,本将不敢动用一兵一卒。至于请命的贵族,叔父早有吩咐,可以拿着他的亲笔信去召集一些世家望族,请他们稳住各自封臣及亲族。”</p>

    “行,我这就去办。”同为贵族,薄颍昌知道其中代代相传的习惯:对这些世族大家而言,法律及政令仅仅是针对庶民设立的约束和规章,对贵族非但没有任何效力,这些法令若要想在领地实施,还需要贵族作为仲裁者和执法者。因此,无论先前的唐铭铮,还是当下号称可以砸烂一切专制牢笼的共和政府,如果坚持贯彻“法度贵一,赏罚贵均”这样的法治原则,就必然要招致领主们的联合抵制。因此,唐铭弈选择利用私人关系沟通而非行政命令解决,相比一味依靠权威和意识形态施压达到目的的熊建晖,则更显务实和睿智。</p>

    “对了,拜访各家族一事,将军不必亲自出马。”祖皓叫住准备出门的参谋长,“跟叔父派来的人打声招呼,他们自会处理。”</p>

    然而,当唐铭弈派来联络人准备拜访东境最大的贵族——芦阳伯礼致康之时,其府邸管家却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位年迈的伯爵已在数小时前被党部人员带走,至今未归,也没有任何消息从党部大院,也是熊建晖的驻所传出!</p>

    礼致康爵位虽说算不得最高,其封地却整个大区数百大小贵族中最为广阔富饶的,同时也拥有众多封臣、姻亲和朋友。帝国时代,礼家虽身为后起,却极懂贵族礼数尊卑,对朝廷也是小心翼翼贡献尊奉,因此,虽说其在东境财富及影响与日俱增,甚至被民间称为“第二总督”,却鲜有帝王将相与其龃龉。正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放心,也为安抚早成惊弓之鸟的其他贵族,礼致康才敢于在党部四处抓捕的时候堂而皇之地在东境总督治所潭渊城内自家的别院里住下。</p>

    因此,当伯爵被捕的消息传出潭渊,他的三个儿子便聚集起了上千名家丁和护卫,这些时常被贵族召集起来训练刀枪队列的精壮,虽比不得正规军队,却也是任何人不能等闲视之的战力。天色渐暗,愤怒的人群点燃一支支火把,或骑马或步行,疾驰着如箭一般向城市射去。沿途原本黯淡的乡村集镇,似乎也被这滚滚怒潮所点燃,越来越多的火把加入了行军的队伍,原本不足千人的光亮,在临近城区时,已然烈火燎原。 </p>

    “为啥子胡乱抓人!”“礼老爷你们都敢动,简直是倒行逆施!”“你们天天说前朝是暴政,是独裁,你们又搞得啥子玩意哟!”“熊建晖你个龟儿子,有种抓人,没种出来?!”在自家地头被人如老鼠一般从洞里揪出来摔打,已经让原本极重礼节的贵族顾不得体面,多日来的委屈与愤怒,在这一刻化为滚烫的熔岩,从沸腾的火山口喷涌而出。</p>

    所幸多数抗议的贵族尚且顾忌国府可能的报复,因此只是将党部大院团团围住,否则,仅仅凭着里面单薄的守卫力量,熊建晖等人很可能在转瞬之间被怒不可遏的贵族和领民撕成碎片。这是依靠街头政治起家的共和党人第一次品尝到民众围攻的破坏力,若要心平气和地比较潭渊暴动和先前由物资供应紧张引发的北方各地骚乱之间的差异,恐怕只能得出一条结论,那便是顶层设计的缺乏,会使得任何漂亮的主义和口号在失望和失信中变成民众仇恨的目标。政治不只是夺权,更是分权、平权和用权,任何一家独大、胜者通吃的做法甚至想法,都将成为政治家的终点和坟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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