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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诺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正文 第十六章 心的战场（下）：谈资、责任、斗争、命运
- 夜晚，帝国北路军在准备着开拔的各项事务，所有人从早上一直忙到傍晚。吃过饭后，曹永浜在帐中写了一会书，感觉浑身疲惫，只好到营中散步。银白色的月光照着营地里堆起的积雪，夜的阴影和月的柔光交相辉映；涌川河入冬后水越来越少，如同狂欢过后的少女一般，渐渐恢复了平静。几十年后，谁还会记得这里发生的厮杀呢？战争对于后世来说，永远都是令学生头疼的名词和数据，或者作家笔下惊心动魄的故事……当事人都已消逝或者老去之时，这也是唯一能打动人心的内容了吧？看着月亮，曹永浜觉得，那种血腥和惨烈离自己是那么的接近，又是那么的遥远。</p>
走了一段，曹永浜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或者该想什么，只想找人闲坐漫谈。他知道自己能找的只有敏宁，因为匆匆扫过整个军营，他与其他人真的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p>
“末将见殿下尚未入睡，便冒昧前来，请殿下赎罪。”他很快走到了敏宁的帐中，叫开门发现敏宁也在发呆。</p>
“你我就不用那么客气了，正好闲来无事，又不想入睡，你来了也好，不然还得派人去找。”敏宁从行军床上坐起来，摸了摸茶壶才发现里外早已被北方的寒冷冻得冰凉，曹永浜见状便过去烧水。</p>
“今天为了拔营忙碌，突然闲下来了，竟然不知道如何打发，真是惭愧。现在我们不说军事，只是想问殿下一个问题。”曹永浜拨着炉火，边转头躲避着煤烟边问道。</p>
“将军请问。”在方桌前坐下，敏宁才发现自己沐浴后换了长裙，不方便翘腿，于是只能像淑女般静静端坐。</p>
“殿下身为帝国长公主，又是皇储，本来有着光鲜荣华的日子等着你去过，或者说必须要你去过，但为何选择在军中呢？恕在下冒昧，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受了祖将军的影响？”</p>
“小的时候自然是受旁人影响多一些，但慢慢明白事理了，就知道了自己喜欢什么，想要得到什么，毕竟志向和爱好这样的东西，是不一定要从众的……”</p>
“爱好政治和军事吗？这个在贵族里倒是很大众。”曹永浜打断她。</p>
“我也不知道，其实对于宫廷和百姓来说，那也就是种谈资罢了。但决策者往往没有那么轻松，他们要考虑每一个决定带来的后果，而且是从近到远，事无巨细。”敏宁眼光像炉边一瞥，既像是在示意曹永浜水开了，又似乎在逃避对付追问的眼神，“对我来说，以前和祖皓讨论的时候，也只是觉得是种打发时间的好办法，甚至有时候会做一种纵横驰骋的梦。当然真的接触到那些决策以后，即便是耳闻目睹，也感觉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算一种爱好的话，它变成自己职业的过程，也是自己的生活慢慢逝去的过程。因为除此之外，人已经没有太多感情寄托了……”</p>
“殿下一语中的啊，末将上书之时，又何尝不是踌躇满志呢？现在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后悔当初的决定了，原本在中枢之时，纸上谈兵感觉滔滔不绝，真的见识到战场的残酷，又发现自己如此的幼稚可笑。战争不决定对错，只决定去留，而每个留下来的，往往都是幸运儿。眼看着那么多东西丧失，得到的东西是怎样也不会让自己心安的，毕竟那是以生命和人性作为代价的。高谈阔论时这些东西总比其他东西给人更多的成就感，那是因为我们不需要去交换，只需要谈论。”曹永浜一下子没有了往日的傲气，反倒显得十分沮丧。</p>
“可惜啊，即使鸟兽虫鱼，也都是在不断地斗争。因为种群扩大之后，有限的土地和资源就带来了日益增长的矛盾。战争也不是人类独有的，因为动物甚至植物之间，都会有难以和平共处甚至是你死我活的状态。因此，谁赢得了战争，谁就赢得了生存和进步的权利。没有竞争确实也规避了冲突，但这也就规避了革新和发展。我们自我封闭多年，这点应该是深有体会。”敏宁想起了一本被西洋视为异端邪说的著作——《道之变》，它以考古发现为引子展开，讲述了世间万物如何适应环境求得生存，又如何排斥竞争者求得发展，由于这本书违背了西洋教会奉为真理的“神创世”学说，因而遭到禁止。但喜好竞争和革新的唐铭铮却四处命人搜罗此类著作，一是为自己的改革寻找理论依据，二是激励下属及后辈效法追随。</p>
“也有人说从政或者从军是出于对国家和人民的使命感，只是纵观古今和东西，往往越有使命感的人，给国家和民众带来的伤害也越大，因为他们混淆了个人的成就与国家人民的根本利益。所谓万事最难的是把握尺度，战争与和平，什么时候放出什么，要看哪个代价最小，收获最大吧。”敏宁见曹永浜低头不语，便径自走到炉前拿起水壶，边倒茶便说。</p>
“你的口吻听起来怎么越来越像林大人？”曹永浜抬起头，看着正在倒茶的敏宁，“在商言商，唯利是图也是自然。只是当国为君，还是要心怀仁德礼义，政客们总说牺牲少数人是为了千百万人的幸福，难道这少数人就不是人吗？落在谁的头上谁愿意呢？”</p>
“你今天似乎有点激愤啊，在我看来，当然谁都不愿，因此才显得愿意的人是如此的伟大。这也是我愿意来到前线的理由，我不愿躲在安全的地方歌颂战争和牺牲。当然父皇也不愿意，因此他才对决策慎之又慎，才不希望我们为了胜利付出过大的代价。”敏宁拨弄着长发，突然语气变得十分坚定。“我们每个人肩头都有一定的担子，做好自己能做的吧。”</p>
“也许是你所说的问心无愧？我也没有答案，只能继续前进了……”曹永浜叹了一口气，他不喜欢这种冥冥之中注定却捉摸不透的感觉，但命运的天机，却不会因为人类的不安与恐惧而轻易泄露。</p>
又坐了一会，他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回到帐中，熄灯号在军营里徐徐想起。吹灭灯烛，曹永浜也懒得洗漱更衣，径直倒在床上和衣而卧，望着白色的帐顶，年轻的参谋竟然感觉少有的安心和宁静。</p>
“早点睡吧，明天还有更多挑战等着自己……”猜不出天机的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p>
一如所料，帝国军及时占领了沼泽边缘的废墟。这里是远古文明留下的遗迹，因其中遍布蛇形图案而名曰蛇墟。没有人知道这些残垣断壁的来历，然而，那一天，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明白的是，这个地方将会如同它曾经见证的那个辉煌的文明一般，见证又一段的荣辱兴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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