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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任海风吹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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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弟!既然公父给你我全权,此时你就听为兄一句,你我点齐人马,速速杀向敌阵,趁鬼子立足未稳,将其赶下海去,岂不快哉?”诺军营帐内,姜北川不顾早已做好放在跟前的早餐,迫不及待地对姜东川说道。</p>

    “兵击半渡,确为兵法通则。”姜东川麻利用刀将煎蛋一分为二,“若眼前之敌,仅是那数万诺伦陆军,则兄长之计可获全胜。”</p>

    “三弟所忧,不过诺伦海军罢了。”姜北川似乎不以为意,“只要我军行动迅速,干净利落地解决登陆之敌,诺伦人见滩头已失,定会知难而退。”</p>

    “依当前态势,要想迅速攻破敌军防线,恐怕不易。”姜东川说道,“一来,前方多壕沟、围栏、拒马,我军铁骑无用武之地,则攻击必用步兵。二来,敌军虽在低处,由于火炮射角最高45度,最低-10度,因此敌军炮火可覆盖我军大半攻击区域,而我军直射炮仅能攻击阵地外围。如此一来,若敌军死守,再以舰炮支援,则本就不占优势的我军,很可能被这小小防线耗尽全部军力。”</p>

    “既不能进攻,我军何必在这不利之地与敌决战?”姜北川壮实的脸上显出一丝焦虑,“大军撤至腹地,借助山岳森林阻击袭扰,岂不更好?”</p>

    姜东川摇了摇头:“若单论兵事,兄长此计甚为妥当。只是,我国若想战胜诺伦,胜算三分在于军事,七分却在政治。”</p>

    “三分军事,七分政治?这是何意?”姜北川不解道。</p>

    “这么说罢,兄长昨日抓了个奸细不是?”姜东川说道,“据称此人明目张胆在沿途点火,为诺伦军指示我军位置。实际上,以小弟所知,国内和诺论人暗通消息,甚至私下写信效忠者,恐怕不在少数。试想,如果诺伦大军在我国登陆,我军势必四散阻击,如此便给了这些奸细可乘之机,他们必会趁我军不在,四处发动叛乱,甚至直接在空虚的浪心城起事,而后扶持傀儡开门投降。这便是公父不顾臣下劝阻,听得诺伦军队即将在松滩登陆,便动员全国兵马堵截的缘故。”</p>

    “如此复杂……可眼下打也不是,走也不是,究竟为之奈何!”姜北川抓耳挠腮不得其解,更顾不得眼前早已凉透的早饭了。</p>

    “兄长莫忧,”姜东川劝慰道,“我军破敌,就在这密密森林与浅浅沙滩之间。”</p>

    是日,两人一直没有走出营帐,任凭滩头黑衣白旗的诺伦军队越聚越多,飘着红底诺形金色古字的诺军大营,竟如承平已久般毫无动作……</p>

    终于过了整整三日,已有六七万诺伦士兵在松滩登陆扎营之时,远在松林尽头的诺军突然尽数整装出营。诺伦统帅闻得斥候报告,立马点齐人马列阵迎敌。此刻,若是飞鸟从天空俯瞰,便能见到宽广而平缓的海岸与沙地被白黑两色逐渐浸染,而那千百年来注视过无数次沧海桑田,王国兴衰的葱葱绿林,仿佛成为了两股不可阻挡的黑白潮流间唯一的屏障。</p>

    然而,白色的潮流在密密松林间突兀地戛然而止。诺军在整队调兵的鼓号声中徐徐停下,除前排步炮混编外,后续的士兵随着松树组成的绿浪起伏而变换着横队的长短,这是一个全力防守的队形,由于两片树林间的通道极其狭窄,因而诺军火炮无法全数展开。除了能够有效躲避海面上诺伦战舰的炮击外,这一阵型在一般兵家眼里都是极其愚蠢的,它不但无法有效使用自身兵力,全军如添油般不断注入前线,一旦对手集中兵力突破,便会造成整个诺军的混乱甚至溃败。</p>

    诺伦士兵不断呼喊着口令,训练有素的六万人马如臂指使般迅速展开,战线中央,三万步兵掩护着火炮徐徐向诺军防御阵地压来,两翼骑兵则面向松林摆开了搜索队形。虽然在这些北地勇士的心目中,早已丧失斗志的诺军不过如同听到惊雷的乌龟一般死死将肢体缩在了壳内,两侧那片无法一窥究竟的林地,却让黑军装的骑士们必须谨慎对待。在诺伦间谍对东夏各国周密而详实的情报中,诺国就有“君主懦弱,但民风剽悍,尤其擅长游击袭扰战”这样的记载。诺伦军队也十分清楚,诺国长公子麾下有上万擅长山地丛林作战的轻装步兵,如果掉以轻心,眼前这一望无边的树木,就会变成吞噬人马的绿色地狱。</p>

    当第一线的诺伦步兵进入对手炮兵射程之时,诺军阵地上便响起了阵阵杂乱的炮声。但凡对阵双方进行炮战,200步开外都不会有炮弹落地,这是因为,与步枪相同,火炮在此距离以外根本没有准头可言,装填更是复杂费力,因而与其惊慌失措地早早开火,不如待对手靠近,火炮能够更容易命中之时再射击更为妥当。</p>

    在行军打仗方面,长期进行严格军事训练的诺伦陆军就比他们南方的表亲要更为出色:他们不但有着如普军一般精准快速的枪法,在近身格斗方面更是胜东夏士兵一筹。此外,与东夏各国所用的15公分口径1.5米步枪不同,诺伦士兵所用步枪口径仅有10公分,且为增加准确度,并在肉搏战中占据优势,这种步枪还特意将枪管加长20公分,配上特制的剑形刺刀后,全长甚至达到了旧帝国武卒所用铁枪的长度。</p>

    在炮兵停下进行一次齐射之后,无数黑衣白绑腿的诺伦士兵便端着刺刀明亮的步枪越过炮兵列阵。忙于装填和整队的诺军此时如同一个垂死挣扎的溺水者,在这黑色的惊涛骇浪面前徒劳地挥动着四肢。</p>

    “万岁!”上万人声嘶力竭地呼喊使得这道凶猛的波涛更显得震天动地,诺伦士兵如同一颗颗射出枪膛的子弹一般疯狂地扑向眼前这群白色的绵羊。前排诺军未能举枪便被接二连三地刺倒,幸存者在颤抖中胡乱地挥舞兵器,试图拨开死死纠缠自己的尖刀利刃。就在转瞬之间,一颗头颅在人群中滚过,只见一名诺伦军官高高举起尚在流淌鲜血的武士刀,长长的刀刃被红色浸得冷酷而残忍。</p>

    “敌将,讨取!”那名军官用诺伦语高喊着,由于诺国方言与诺伦语有许多相似之处,因此厮杀双方在这一刹那都清楚无误地了解了一个事实:胜败,已然成为定局。</p>

    这便是诺伦军队引以为傲的“肉弹战术”,根据诺伦军队研习各国经典战例所得出的经验,两军交战,若以枪炮杀伤对手,整个作战过程将极为缓慢和无趣。更何况,多数战斗之中,决定胜负的往往是刺刀冲锋后那两三轮的肉搏战,加之诺论人尚武,从武士到平民多修习刀枪,因此虽然对射击水平要求也非常严格,诺伦军队在攻击之时,却很少以排枪对敌,而是在百步内一轮齐射后,全体步兵迅速接敌格斗。</p>

    不堪再战的诺军很快崩溃,他们纷纷丢下本要全力保护的火炮向第二阵奔逃。但当乘胜追击的诺伦步兵端着刺刀杀到第二阵之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却让他们举步维艰。和慌乱孱弱的第一阵不同,第二阵的诺军明显更为严整和顽强,他们结成密集的枪阵,拼尽全力抵挡着对手的兵刃。诺伦军人虽说冲锋拼刺极其勇猛,面对这固若金汤的防线,一时间竟无从下手,顶头上不断呼啸而过的炮弹,在这时纷纷落在短兵相接的双方身后。然而,由于诺军居高临下,不断爆开的火花很少落在人群密集之处;相反,在肉弹冲锋中挤作一团的诺伦军队,却因为处于下坡而遭遇了严重的杀伤。</p>

    于是诺伦指挥官便传令队伍后撤,稍稍重整。如此一来,诺军也得以夺回失去的炮阵与防线,第一轮交锋,以双方死伤累累而告结束。</p>

    此时的诺伦骑兵,已经运动到了松林深处,他们估算着方位,在前进中缓缓转向。一阵号声过后,原本分散的骑士们在一块相对空旷的林地内集合起来,不想片刻之后,泥土上被密密麻麻的钢铁砸出一声声闷响,几乎在转瞬之间,上百名骑士就被爆炸的起浪和破片所吞没。</p>

    林中分散的骑兵却也未见得交上好运,不断有骑士被不明方向发射的子弹击中倒地,但当诺伦人叫嚷着四处寻找隐藏的枪手之时,这些身披伪装的轻兵射手又消失得无影无踪。</p>

    扔下步枪,顺着绳索从树上滑降而下,姜北川便隐秘而快捷地奔向下一个射击点。周围不时游荡的诺伦骑兵正骂骂咧咧地纵马四处践踏,可这些色厉内荏的北地战士,却无法阻止同伴一个接一个地被来路不明的枪击撂倒。如此局面,是骑士们前所未见的:照以往各国经验,轻步兵在进行散兵战或游击战时,最畏惧的便是骑兵。因为骑兵行动迅速,且可居高临下砍杀和践踏,故而没有任何队形,装弹依旧缓慢的轻步兵,根本无法像面对线列步兵那样从骑兵的追杀之中全身而退。即使掩护物众多的树林或是城镇,面对骑兵的高速和大视野,疲于奔命的轻步兵也很可能因无法即使装弹射击而完全失去了效用。</p>

    但今时今日,诺伦骑士遇到的这伙诺军,却与以往任何资料中的轻步兵完全不同,当对手进入他们布设的狙击网络之时,所要面对的不但是毫无踪影的士兵,更是那几乎没有间隔的枪火。这正是姜北川这支精锐最为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们不是以单兵为单位作战,而是两人一组,一人射击,一人装弹,射手开枪后,立刻将武器丢给身边的装弹手,而后根据队友指示跑向另一名装弹手接过已经装填完毕的新枪;而装弹手则在隐蔽完成装填后,立刻向周围士兵暗示自身位置。若非长期配合与训练,一般士兵甚至猎兵,都极难掌握,因此诺国这万名精锐,乃是姜北川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p>

    莽莽松林,在正午时分又渐渐回归宁静,而正面战场上却早已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诺伦军的数次冲锋虽然都被击退,而本身兵力就是捉襟见肘的诺国人,却也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带伤兵卒。黑白两色军服的尸体在潮湿的沙地上铺开,沙土在鲜血和火药的侵染下,显现出一种深深的郁结和死寂。</p>

    但伤亡对诺伦人来说,显得更为容易接受,毕竟他们有充足的“肉弹”可供消耗;但苦苦支撑的姜东川,看起来已经耗尽了最后一滴血,即使冲入松林的骑兵依旧没有回音,单单凭着眼前这数万步兵,诺论人就可以将诺人最后一滴鲜血榨干。</p>

    松林的枝叶仍在莎莎响动,没有人注意到,阳光斑驳之处,一层层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冒出。两侧上万名诺军,竟在他们的北方表亲面前拉起了一道细细的白线。正面伤兵的身后,也奇迹般地走出了军容严整,步炮混合的诺国士兵。此刻,诺伦人才真正明白了对手的战术:首先故意示弱以将自己引出舰炮射程,而后利用诺伦军队的肉弹战术,诱使其与诺军纠缠,最后两翼伏兵杀出,三面合围对手。</p>

    这一次,冲锋砍杀凶狠恐怖的诺伦武士,再也无法发起攻击。线式战术之所以长盛不衰,其妙处就在于,看似死板的阵列,实际上可以以火炮为中心分为无数个相对独立的单元。各分队指挥官只需保护好配属火炮,便能够最大限度的杀伤对手。至于刺刀冲锋,即使能够突破阵线,也会被周边调转枪口的其他部队从两侧夹击杀伤。</p>

    诺国人终究没有给诺伦人再次发起冲锋的机会,细长的阵线将枪炮火力发挥到了极致,猬集一团的黑衣战士们被这如逆吹海风般的弹幕成片击倒,眼见还击无望,诺伦士兵便齐齐掉头向海滩跑去,以期躲入舰炮火网之内保全性命。</p>

    谁知诺军步兵身后冲出的铁骑竟趁对手后退,队形散乱之际掩杀过来,双方人马混杂交错,海上的诺伦战舰投鼠忌器,竟长时间哑口无言。骑士们见状,便毫无顾忌地纵马踩踏逃散的对手,战刀左右挥舞,划出片片相连的伤口与血花,无力还击的诺伦士兵再没有了进攻时的凶残,只丢下一具具同伴的尸体,互相拥挤推搡着向海滩奔逃。</p>

    终于,在近海徘徊的诺伦战舰不再顾忌陆军的死伤,为了防止阵地本区区数千骑兵攻破,他们朝着双方交界的位置开火射击。一阵阵整齐的巨响过后,爆炸组成的帐幕彻底隔绝了敌对双方,也吞没了不幸落入其中的生命。惨重的伤亡终于换来了撤退步兵的安全,在接连不断的炮击掩护下,残余的诺伦士兵抛弃物资与重装备,赶忙登上战舰放出的小艇落荒而逃。</p>

    “秉公子,属下无能,实在无法挽救长公子性命……”医官沉重的脸色让姜东川顿感命运的无情和恶毒。</p>

    “刀剑无眼,生死有命,怪不得你……”姜东川低吟着,医官见这位少公子伤痛难平,便低着头默默离去。</p>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捉弄。任何人也难以想象,诺伦人给诺国造成的最大伤害,便是那个不知名的骑士背后的一刀。姜北川的死,意味着国内储位之争的白热化:如果智谋不足但绝对忠于公父的长公子尚且健在,则无论诺国公将南川、东川中任何一人立为世子,他都会竭尽全力支持拥戴。毕竟他对自己的能力心知肚明,与其让他承担邦国重任,倒不如一如既往做个将军,让诺国轻兵延续辉煌更为实在。</p>

    可现如今,支撑公父与国家这口大鼎的三足中,一足已悄然倒下,朝臣和将军之间,必然会对局势有了新的看法甚至判断。从公父的种种安排里,姜东川的确隐约嗅到了久拖不决的立储之事最后的答案,唯一的变数,不在国内,而在国外。一旦诺伦人和皇党得知这一消息,必然会四处活动,以图迅速控制权力的真空。反观自己,由于久在都城之外,对朝局与国政虽时时关注,却不敢过分插手,因此松滩一战过后,如何尽快稳住局势、整合朝野力量,便是摆在姜东川面前的头等大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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